我吃了一粒聚灵丹,吊着口气没散,但也和个死人差不多了。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又轻又浅。
灵泽来到我身边,似乎不知道该拿浑身是血的我如何是好。
那时我应该正在心海中和绛风较劲,因此对他的到来可以说毫无所觉。
他在床边伫立片刻,附身在我额上小心落下一吻,轻柔地仿佛在亲吻一瓣云,一片霞,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他将我横抱起来,带到了海面。期间我醒过来,与他说了最后几句话。
天上下起雨,雷电在云层中翻滚酝酿,他将我缓缓放到一块礁石上。
“小家伙,我走了。”
他抚着我的脸颊,眼底有些微红,雨水顺着他的眼睫打在我脸上,混着他的泪。
再见这一幕我仍是心痛不已,颤抖地去碰触他镜中的容颜,可却只能碰到一片冰冷。
他并非是要杀死我好给绛风让位子。相反,他不过是为了履行身为北海王的职责,将一切危险因素掐灭在襁褓。
他不是不心疼,不是不悲伤,只是那些自身的情绪都要次于北海的万千海族,次于王的义务。
他本该在一开始就杀了我,可他心软了,让我得以多活了这百多年。
现在他死了,被我杀死了。再也不会轻柔地吻我,傻傻叫我“哥哥”,亦或是让我骑在他的龙身上,说带我去看好东西。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杀了我。
我痛苦地紧紧攥住那面铜镜,心中疼痛实在难忍,只得通过将镜子狠狠砸向角落来宣泄。
铜镜镜身虽坚固,镜面却不堪一击,瞬间碎得四分五裂。
我呆了一瞬,忽然醒过神,急急起身走过去,慌乱地想将碎裂的镜子再拼回去。
可镜子就算拼起来了,表面仍然布满裂痕,手心还被锋利的边缘割出了数道口子。
看着染上血色的镜片,一股无力和苦闷深深袭上心头。
无济于事了,现在做再多都无济于事了……
紧紧握着一枚碎片,我匍匐在地,悲痛欲绝,怕声音引来他人注意,只得咬住手臂皮r_ou_,堵住自己绝望的哭喊。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点亮光自门外走进来。
带着浓郁香气的身影蹲到我身边,从地上捡起一颗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鲜红的鲛人泪……”墨雀言语冷淡,“你可别哭瞎了。”
我松开嵌进血r_ou_的牙齿,嘴里腥甜一片。
抬起头,我一把用力抓住她的胳膊:“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引雷咒的真相,灵泽对绛风的态度,她一早就知道,只是为了误导我让我恨上灵泽,叫绛风在心海更能轻易蛊惑我,这才颠倒黑白,扭曲事实。
墨雀身体已经没有痛觉,哪怕我的力气大到只要再轻轻一折,就能将她胳膊卸下来,她脸上始终面无表情,连眉头也没蹙。只是手中的绯色珍珠掉落下来,滚到了黑暗处。
“你想找我算账,也等杀了魔龙之后吧。”墨雀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我狠狠盯她片刻,松开她的手,从地上踉跄站起。
“只要阿罗藏能死,其它都不重要。”我垂眼俯视她,“你不重要,我也不重要。”
过去的恩怨不重要,生死也不重要。
墨雀看了我片刻,点点头,视线落到我手上:“我替你包扎下伤口。”
我在昏暗的室内坐下,任她替我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没再去管墙角那面破碎的镜子,也没去捡那几颗格外凄艳犹如浸了鲜血的鲛人泪。
一切都不重要了。
沙漏为计,我在昏暗的石室内度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除了发呆,我会定时将栖霞唤出来擦拭。
绯色的刀身隐隐散发血腥之气,每每握住它,想到这把刀终会捅穿阿罗藏的心脏,便会使我日益焦躁的内心得以安宁片刻。
三天后,墨雀打开石室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她脸色越发糟糕,整个人笼在斗篷里,瘦小又枯败,仿佛一只会行走的活尸。
“吃了它。”她指尖捏着一粒红色小丸递过来,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了蛛网一般的紫黑痕迹。
我盯着那只苍白的手看了半晌,抓过红丸问也不问便吞服下肚。
这下墨雀倒有些惊讶:“你不问我是什么吗?”
嘴里迅速蔓延开一股难言的腥涩味道,像是某种生物的血。
“没必要,你要杀我不用这么麻烦。”
她要杀我不必留我到现在,早在月圆之夜就可以杀我千万次了。
墨雀将手收进斗篷里,解释道:“这是能暂时压制住你痛觉和情感的药,阿罗藏虽然从以前就不太聪明,但到底是绛风手下第一大将,实力不容小觑。我打算将你以傀儡的身份带到他身边,如果一开始就被他察觉出异样,不仅你我会死,诛杀他的大好机会也会白白流失。”
随着她的话语,药效已经快速生效。一切浓烈的情感都被暂时隐蔽,我仍然想杀阿罗藏,但已不会光是想到他就失去理智。
按住平缓跳动的心脏,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真正“冷静”了下来。
不被仇恨冲昏头脑,代表着我能更理智地思考,如此也能在诛灭魔龙的过程中避免因冲动而犯下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