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啊,”李白眯起个笑脸,大声道,“看看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最终那串脚步还是乖乖地奔向了他,隔了一步远,停在他旁边。
“……李老师,”曲比日怯生生的,印象中他已经十五六岁了,却才上初中二年级,个子也比城里同龄的孩子矮小不少,更没有那股老练劲儿,“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李白正抬眼看他,差点呛住。老师。这个称谓李白经常听,从各种人口中,比如同一个化妆组的同事,又如以前带过的学徒,那些年轻艺人心情好的时候也叫过,比如祝炎棠……这两个字放在他这种职业上就廉价了,现在,听这个彝族孩子字正腔圆地用汉语念出来,他才猛然意识到,这和称呼杨剪所用的,是同样的两个字。
“杨老师给我指过,我还看了你的暑假作业,”李白呼了口气,道,“不过那些物理题我也不会做,别叫我老师了。”
“那叫你什么?”曲比日咬着嘴唇,歪头问。
“你们觉得杨老师更像爸爸还是更像哥哥?”李白反问。
“哥哥。”曲比日不假思索,“杨老师还没结婚呢。”
“……那你们也叫我哥哥就行了。”李白尽量温柔地说,他实在没有料到会有杨剪给这么多人当哥的一天。
至少比当爹好。
哪知曲比日却一脸发愁的样子,又道:“我们都想看杨老师和徐老师结婚。”
这回李白没忍住,别过头朝着空地剧烈咳嗽了一阵,平复下来,他转回身子,低头继续包起饺子,假装不经意地问:“为什么想看?”
曲比日眨眨眼睛,好像这是个不用回答的怪问题,“因为般配,杨老师很帅很酷,徐老师很漂亮很温柔,他们去火把节选美,可以赢的。”
我能赢吗?应该不能,李白想,听说要选有活力的,健康的。
虽是童言无忌,但他也不能否认,曲比日说得挺有道理。李白想过许多女人的样子,站在杨剪身边,现在看来那位起了个甜蜜水果名字的女老师也不是不能嵌进那个空位。
“但杨老师不会结婚的,他还和我们说,这是一个人的自由,还要我们也不要因为任何别人的原因,去强迫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曲比日说着蹲了下去,两手放在膝上,忍住没去碰那扑了白面的竹屉,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饺子!我吃过两次。”
他竟然看到,李白的眼圈红了。
听到李白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多包点。”
学生加上老师二十来人,皮又擀得不大,至少包五百个饺子才够。李白准备包六百个。生活老师拉上新来的小韩打扫教室去了,就剩他一个人,纵使手指再灵活,他也做好了把一整个下午耗在上面的打算。烧好的带鱼已经凉掉,不再飘香,日色也渐渐西沉,曲比日却仍然待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看,不说话,也不和其他孩子玩儿,就等饺子把屉子铺满,帮他把屉子抱进厨房,再尽职尽责地抱出来一张新的。
“你们是不是都挺怕我的?”数到四百九十九个的时候,李白忽然开口。
“嗯……”曲比日挠了挠头,“不怕。”
“真的?”
“嗯!”曲比日蹲下来,点头道,“我们知道,你就是那个朋友。”
“朋友?”
“文具,吃的,打篮球的……其他老师都说,是杨老师的朋友送的,他自己也这么说,”曲比日说,“而且你偷偷来看过杨老师好多次,现在还和他住在一起。”
李白闭上嘴巴决心不再乱问,他又脸红,又有点来气——杨剪居然说他是“朋友”?把他说成一个心怀愧疚的仇人都要好上很多!那至少是特殊的。但现在,在这些孩子眼中,他似乎也是特殊的,那在杨剪眼中又会是怎样的呢。
五百六十个。等曲比日把空屉子抱过来的空档,李白抬头张望,瞧见一颗红日端端正正地挂在旗杆后方,而背着那颗太阳,有一个人走在c,ao场上,从校门口来,与校舍平行,往这厨房的方向去。
李白的呼吸停了两秒。
似乎来电话了,只见那人在半路停下,抬着左手站在红旗下接听,一个黑色的影子,跟李白隔了大半个c,ao场远。
“付老师在厨房,曲比日兴冲冲跑回来,“她说,可以下锅煮了!”
李白“嗯”了一声,目光从那剪影上挪开,把新包好的一只饺子放上空竹屉,轻声问:“你们喜欢杨老师吗?”
曲比日困惑道:“喜欢啊。”
“为什么喜欢?和我说具体一点儿。”李白往饺子皮上点了几滴水,抻圆了些,认真地问。
“因为他是我们的榜样!他很聪明……”曲比日也认真考虑起来,“没有见过比他聪明的人了,对我们也很好,给我们补衣服,做饭,他还自己做大桶,晒水给我们洗澡用。”
简易太阳能热水器,我前两天也用了,李白默默地想,统共五个,看起来确实不好做。
“而且杨老师特别勇敢,那些恶霸,不敢惹他,大人,不想让小孩上学,说补贴不够,去乡里闹,每次也是杨老师去摆平,”曲比日掰起手指头,“这几年有好多小孩出来上学了。”
“对了,还有,杨老师很有意思,特别有意思!他说话,我们老是听不懂,”他笑了,“他还在山上种了一大片地,好漂亮,是向日葵!他带我们去除草,说等秋天给我们炒瓜子吃。”
李白似乎听得入神,静了半晌,他给曲比日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