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昌意讲得比较委婉:“祝先生是我工作上的伙伴。”
“那又怎么了?”祝文嘉还是懵的。
庭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就,那个,唉,其实吧,你嫂——我是说,你柏哥是咱爸酒桌上认的兄弟……也不是,他们这个兄弟没有真结拜成……但是吧,在爸他心里,辈分这个事肯定早就定了……现在猛地一下发现他老弟成了、成了……”
成了什么?
儿媳?
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庭霜根本说不下去。
“等等,我柏哥是我爸的弟弟?”祝文嘉琢磨了半天,脑子完全不够用,他两只手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差点没拿纸当场画出一张家族谱系图来,“……哥,你的意思是,我嫂子……其实是我叔?”
紧接着,他又进一步推理说:“那……那哥你不就成我婶婶了?”
庭霜张了张口,竟然觉得祝文嘉这个逻辑没毛病,好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不跟你扯辈分,你先回你自己房里去。”他丢下一句话把祝文嘉打发走,然后问柏昌意,“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有时间,我爸就是现在飞过来,也得十好几个小时。”
“不要拖。”柏昌意说,“我马上给他回电话。”
“马上?”庭霜有点担心,“要不等个两天,让我爸消化消化这事?你知道的,他跟我一个脾气,现在肯定一点就炸。”
柏昌意说:“他再次打电话过来,说明他现在就想了解这件事。拖着不谈显得我们既怠慢又心虚。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也想立即谈。”
庭霜想了想,确实也是,说不定越拖他爸越火大:“那现在回电话吧,我跟你一起。”
“刚从外面回来,我先去洗个手。”柏昌意去了卫生间。
庭霜给柏昌意倒了杯水,走到卫生间门口,看见柏昌意摘下了眼镜,在洗脸。
“你紧张么。”庭霜问。
柏昌意笑说:“你希望我紧张么。”
庭霜也笑了:“我没见你紧张过,想见见。”
“好了。”柏昌意戴上眼镜,换了副神色,像是要开会,“去换件衣服,准备视频。”
庭霜低头看了眼自己宽松随意的t恤,再一抬头对比柏昌意的衬衣领带,悟了,家事如国事,待会儿摄像头一开就是修罗场,万不能输了阵势。
“在客厅还是去书房?”庭霜一边打领带一边问,“要不还是去书房吧?”
虽然书房没有大屏幕,但书房的气氛比较严肃。
柏昌意:“嗯。”
到了书房,庭霜俨然一副即将进行视频面试的姿态。他先给笔记本电脑找了一个好角度,背景选取摆满学术书籍的书架,又在摄像头可以拍到的桌面上放上两本柏昌意的著作和一支钢笔,最后还找了两颗长得差不多的核桃过来放在旁边。
瞧瞧这场面,哪个长辈不喜欢?
“我们一会儿怎么说啊?”庭霜问,“是不是要制定个战术?”
柏昌意理了理庭霜略微凌乱的头发,说了个思路。
庭霜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那我发视频请求过去了?”
他食指放在鼠标左键上,严阵以待。
柏昌意:“嗯。”
鼠标左键一沉,呼叫声响起。
等待对方接通。
一秒。
两秒。
三秒。
“庭霜你给我把事情解释——”祝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本来以为对面是他儿子,没想到对面坐了俩规格挺高的外交部发言人。
祝敖他自己还穿着家居服。
开局不利。
不过祝敖这辈子什么逆风球没打过,更不拘此等小节,当即就正襟危坐,稳如泰山,对屏幕上的柏昌意微微颔首,说:“柏教授,好久不见。”
庭霜心里微讶,他爸居然没发火,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人跟人之间的相处有了固定的模式以后就很难改变,祝敖一向习惯了对柏昌意尊重客气,就算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也拿不出从前对梁正宣的那种态度来。
柏昌意开门见山:“祝先生,好久不见,今天我主要想跟你谈谈我和庭霜的事。”
“……你和庭霜的事。”祝敖顿了一下,转头说,“韵宜,把我的速效救心丸拿过来。”
汉语是含蓄的语言,字字有深意,柏昌意一句“我和庭霜的事”,祝敖直接理解成了“我和庭霜的婚事”。
庭霜着急了:“爸你没事吧?”
祝敖说:“暂时没有,我血压有点高,以防万一。”
庭霜以前特别敢和祝敖吵,他越是站在弱势的位置上,祝敖越是强,他越是敢吵,大概也是知道无论怎么吵,他都没能耐真把祝敖怎么样,他只能气一下祝敖,争取他自己想要的。可是自从上次见面,他发现祝敖明显衰老了一些以后,他就没几年前那么敢吵了。
现在发现祝敖居然常备速效救心丸,他更不敢硬来:“爸,我们慢点说。”
祝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缓缓,才说:“你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