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尘垂首,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可是……掌门他们可太聪明了,我怕,我怕有一日被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那该如何是好?”
黑袍人愈加不耐,声音愈疾:“发现便发现了,为我族的辉煌明日而死是你的光荣,有什么好扭扭捏捏、贪生怕死的?!”
“可是掌门他们——”
“哼!狗屁的掌门长老,修得哪门子道,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徒!世间修者最是自私自利,口口声声大道无情,其实全是借口!当世人受苦受累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座洞府上逍遥自在?!”
谢留尘急忙低头称是,整个人几乎缩在礁石上作惊慌状,心里却不以为意,想着:“这人敌意都不知从何而来?什么修者无情,你又有什么资格责骂修士?”
黑袍人胡乱骂了一通之后又道:“你回去吧,传送符既然用了,以后就没必要见面了,有事我会找人与你对接。”
谢留尘又吞吞吐吐:“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快说!”
“那套魔功……不知为何,我,我练不下去了……”
“那就不要练了!”
黑袍人冷冷抛下这句话,宽大袍子一抖,转瞬在黑雾中消失。
“哎,我还没问完,你别走啊——”谢留尘千呼万唤,黑袍人却是再也不理他了。
“唉——”
黑袍人一离开,谢留尘登时不复唯唯诺诺的姿态,垂眉敛目,静静伫立,好半晌,才动了下腿脚,开始散起步来。
本是趁着难得的单独行动的机会,偷跑来与当年哄骗他的黑袍人见面,装作少不更事的惶恐模样,以便于从黑袍人那里获取更多真相,却不想黑袍人根本连装都懒得装了,明晃晃地表现出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来。
一颗棋子尚且有十之一二的利用价值,他却不过是颗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弃子罢了。
转念一想,黑袍人既将他视为弃子,当年又为何对他说出那番看似言之凿凿的话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留尘苦思不得,在礁石上走走停停,来来回回。
与黑袍人暌违十年的再次相见,使他想起在周家村的诸多幼时光景,恍惚间,他又忆起那个将他养大的南星师父。
周家村简陋的小院子,承载了他六年的儿时记忆,那院里常年种着许多叫不出名的药草,药味浸润至每个角落。
南星师父是个眉目温和的青年,缠绵病榻多年也难掩俊雅风姿,眼中永远带着他看不懂的悲伤,总是微笑着唤他的名字,以单薄又温热的身躯抱着他;白天将他抱在膝上,一笔一划教他写字,晚上抱着他哄他入睡,跟他说穿越天上的星星,就能回到过去,见到他的爱人……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南星师父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他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待在周家村,却没想到南星师父终究死在了他六岁那年。
弥留之际轻抚他的面颊,对床前哭得不知所措的他说,莫伤心,我只是去找我的爱人了,我为你找好下一个师父了,他会对你很好的……
南星师父最后是笑着离开的,在他死后,他种植的那些药草也都死了。
而南星师父直到死去,也没告诉他真相:他是谁?为什么会在周家村长大?为什么身上会有一股被封印住的庞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