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门房的冷淡,到齐湉动手泡茶,心中就有一股气引而不发,现如今听到齐湉又要自己过去请父亲,就冷哼一声,道:“齐湉,你家的这些奴才都是死人吗?”
齐湉闭着嘴巴不说话了,自小这些奴才从未将他当成半个主子来看的,不踩着眼色来欺他就好了,齐湉也没有使唤他们的念头。
一旁奉安听出了皇帝的意思,逮到一个佣人,道:“去,叫你们家老爷过来!”
逮到的佣人叫四易,早看到他们在花厅里落座了,但是装作没看见似的,这小公子的客人可没他们什么事情,若不是现在晚了,白天哪有他们做花厅的啊。如今一听到竟然没高没低的还要使唤他,口气就不逊了,道:“老爷已经歇了,都什么时辰了——”
“磐虎,赵石,去把齐将军请出来。”皇帝的口吻很淡。
一会功夫,齐括就来了,衣衫不整,真的是从被窝里被“请出来”的。
一看门口的奉安,就震惊了,奉安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齐括一叠的点头。
一进门,就规矩恭敬的行礼道:“齐括见过三爷。”
皇帝不吭声,齐括也不好起身站直。皇帝敲了敲桌子,道:“这茶凉了。”
四易觑了觑主子,赶紧转身去倒茶。
“淡了。“
“不香。”
“太热。”
“换。”
“换。”
到最后,皇帝话都懒得说,一个眼神,四易就冒着冷汗转身换茶。
约摸换了二十几杯,皇帝才冷着笑一声,道:“齐括,这一屋子的死人,养着做什么的?”
齐括冷汗刷得下来,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道:“请三爷恕罪。”
皇帝也不叫他起来,只坐着,似乎这花厅的风光很好似的。
齐湉在一旁干着急,倒不是为了这些人,他只是担心被皇帝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天色晚了,母亲应该歇息了,忍不住开口:“陛下……”
听到齐湉的声音,皇帝以为是替他父亲求情的,脸色缓了缓道:“起来吧。”
齐湉正想着如何脱身,门口进来了一位中年妇女,穿着普通,头发只挽成螺丝发髻,脚步走得急,到了门前有些微喘。周身上下虽没有金瓒玉珥,却自有一段fēng_liú蕴藉。
来人看定齐湉,颤声道:“湉儿……”
齐湉也看到了,迎上前去,道:“娘!”皇帝听到他的声音里含着丝丝难言的欣喜,如倦鸟归巢般的雀跃,只可惜留了一个背影,看不到神情。
齐母旁边跟着来的一个丫头,长得胖手胖脚,五官拉得也有些模糊,道:“刚才门房说小公子回来了,我虽然有些不信,还是赶紧把夫人叫醒,果然竟是真的。”她说话的语速又快,声音又尖,听起来有些刺耳,只有那份高兴是掩也掩不住。
齐母看着齐湉,嘴唇哆嗦了几下,眼睛泛起泪光,道:“怎么瘦成这样了?”
齐湉摇头,语气轻快道:“哪有,湉儿本来就瘦,母亲有些时日没见,乍一看就以为湉儿又瘦了。”
齐母道:“你那时连着几日不见,父亲只说你在寿宴上被皇帝赏识入宫做了舍人,走得匆忙来不及和我道别,我担心得吃睡不好,你那天忤逆圣上,我怕他会借故责罚你。”
齐湉不敢主动提起自己的处境,只待母亲开口,顺着接话。如今听到父亲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也不去计较父亲给自己找借口的目的了,只先哄着母亲开怀,道:“陛下对湉儿很好,刚入宫的时候,湉儿着了凉,受了风寒,陛下还特地让宗薄明太医给湉儿看病。今儿个还恩准我出宫赏冰灯呢。”
齐湉从小积弱,齐母一听说又得了风寒,又担心又着急,道:“现在好利索了吗?”
“好了,都好了。”
齐湉笑着任母亲推着转了个小圈仔细检查了一遍。
“湉儿,听说圣上的x_i,ng子不是很好,你要小心当差,规矩行事,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吗?”
“闭嘴!妇人之见!天子岂容你妄言污论!”
站在内厅里的齐括猛然一声高喝,唬得齐母一跳。
齐母向来出言不多,只是半年多没见齐湉,一见面心里眼里只有这个儿子,旁人都看不到。此刻被齐括一喝,喜色褪尽,收拾了心绪,声音疏离,只福了福道:“老爷教训的是。湉儿,跟母亲去后院。”这一幕落在皇帝眼里,可算是知道齐湉变脸的本领是哪里得来的了。
齐湉起步想走,又有些为难地看向皇帝。
齐母也注意到了花厅里还坐着几个人,以为不过是家里的贵宾,现在看着齐湉在给他们递眼色,开口道:“湉儿,他们是……”
“我们是和齐湉一起在宫内当差的,今天得了假,一起出来赏冰灯。”皇帝随口扯谎。
皇帝心中笃定齐母认不出他来。一来寿宴上他坐得又高又远,离着他们一大段距离(皇帝忽略掉自己怎么坐得又高又远,却能够注意到齐湉),二来天颜不容他们窥视,一见到皇帝,都是低头顺眼的,看了一眼都是不敬,哪里还容得他们细细看清。
如皇帝所料,寿宴上齐母只见到那明黄黄的衣袍,根本没有看清人。齐母细细打量着皇帝,因是和齐湉一起当差的,难免觉得亲近,给他们行了礼,站了一下,终究又忍不住道:“这位公子,湉儿在宫里会做事吗?他从未离开过将军府,平时门也很少出……”
“娘——”齐湉半是撒娇半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