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同样是见导演,她的态度前后竟如此悬殊?
两位主演的相见,就像是血战后硝烟散去的战场,签署了和平停战协议,敌我双方士兵碰面,相顾无言。
唐若遥离开后,秦意浓光棍地一摊手,说:“韩导,这戏我演不了。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你俩有仇?”
“没有。”秦意浓赶在他下个问题出来之前,提前道,“说了我俩不熟,我就是对她的感觉不大好。”
“那我怎么感觉挺好的?”韩玉平说,“人可是百里挑一,你知道我为了你这个女主角费了多大的心力么?这段时间觉都没好好睡过一次。”
“我知道,劳叔叔费心。”秦意浓冲他感激地一笑,旋即为难道,“是真不行,演员和演员之间是要讲究气场相合的,我们俩……”
韩玉平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她的歪理,轻斥道:“胡说八道,你从哪儿看的破书?”
秦意浓:“……”
韩玉平:“三流导演才会被演员气场限制,当导演的连演员都调教不好算什么导演?哦,什么事都叫演员自己来,他自个儿后边等着捡漏呢?再说了,没对戏你就知道不合了?是我的眼光准,还是你的眼光准?我刚看你们俩就挺合的。”
秦意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布上搓了搓,讪讪道:“叔叔,我是真不行。”
韩玉平盯着她。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秦意浓摇头,表情伪装得天衣无缝,含笑道:“真没有。”
“那你怎么回事?”韩玉平一双眼锐如鹰隼,沉下声音,一字一字道,“我以前从没在你口中听到过‘不行’这两个字,我让你在家休息,不是让你退休养老,把演员的那点j-i,ng气神都磨掉了。”
“我……”秦意浓慢慢地坐直了。
韩玉平y-in着脸:“我不管你对她是不是没好感,到了我的片场,就是我的人,除了角色,没有其他。你再回答我一遍,你行还是不行?”
秦意浓默然半晌,点了点头。
韩玉平喝道:“说话!”
秦意浓大声道:“行!”
这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初入电影圈的时候,韩玉平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提升她的自信。
她拍电视剧的那三年,被无穷无尽的行程裹挟,从这个片场到那个片场,从这个通告到那个通告,像一台不能休息的赚钱机器。她想报演技班提升自己,却被经纪人安排的工作挤压得毫无缝隙。后来发生了一些严重的事,她忍无可忍,和当时的经纪人矛盾越演越烈,那之后不久她被人封杀,因为拒不同意公司的安排陷入雪藏,那段时间是她演艺生涯乃至整个人生的最低谷。
进了韩玉平的剧组以后,她一来没有演电影的经验,二来外界议论纷纷,哪怕她强行撑出一张她不在乎她很强大的面皮,亦无法掩饰她繁荣外表下的自卑和胆怯。
有一天剧组中午休息,上午的那场戏难度很高,秦意浓怎么演都演不到韩玉平满意的地步,当着全剧组的面,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整个上午。
她坐在角落里沉默异常地吃盒饭,突然就很想哭,然后她没忍住,就真的哭了出来。
当然,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安静地泪流满面。她把头垂得很低,咸s-hi的眼泪混着饭一起吃。
耳边传来脚步声,秦意浓来不及擦脸,眼前便落下一片y-in影。
她不想让人看见,于是将头垂得更低。
来人是韩玉平。
韩玉平自带了一个小马扎,在她面前坐下,说:“我把周围的人都支开了,可以抬头了。”
秦意浓不动。
韩玉平:“也不是第一次哭了,上次你试镜通过哭得比这还要惨烈,我什么没见过,抬头。”
秦意浓抬起一张遍布泪痕的脸。
韩玉平没给她擦,也没表现出什么怜惜之情,只淡淡地说:“被我骂哭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秦意浓愣了愣。
韩玉平自顾自继续道:“以前有个女演员,上我的戏,被我骂得一天三顿哭,比吃饭还准时。那过后负责盒饭的剧务都不用看手表了,只要一看到她哭,就知道要订餐了。”
秦意浓破涕为笑。
秦意浓问他:“导演,我是不是不适合拍戏?”
韩玉平反问:“你觉得呢?”
秦意浓想起上午的频频ng,一股疲累涌上心头,说:“可能吧,我真的不行。”
韩玉平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点了支烟,叼在嘴里,平淡问:“那么,除了演好我这部电影,你还有别的路走吗?”
秦意浓哑然。
韩玉平起用她是冒了风险的,她自己拍这部电影也是孤注一掷,要么功成名就,要么一败涂地。
“我以为我是在做善事吗?”韩玉平吸了口烟,点着她的鼻子,说,“我生平最恶,就是演员对自己的角色没有信念感,我可以说你演的是一摊臭狗屎,你自己不行。”
秦意浓眼圈一红,差点又被他说哭了。
“你快赶上那个一天三顿按点儿哭的女演员了,我骂你骂得还没她多呢。”韩玉平嘲讽她道。
秦意浓把眼泪憋了回去,一双眼睛里隐隐地冒了火。
韩玉平掸了掸烟灰,闲闲道:“别人被我骂了还能虚心接受,学习改进,你被我骂了就只会坐在这哭,不会自己想办法吗?脖子上顶着的是个夜壶?”他睨秦意浓一眼,就差把自己的脸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