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抿着酸甜的果汁,一言不发。
柯特妮远远在一旁看着,和老爹呆在一起。
她不敢过去。
酒馆女儿不是象牙塔的公主。她在少年时代便已见过无数的杀意,唯独卡尼亚斯的那一种令她心头发憷。
她刚才偷偷溜出去,打扫门口的血水与魔兽残尸。那简直不是凡人所为的场景。
卡尼亚斯身上是否发生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变故,她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等小圣子喝完最后一口,将玻璃杯放在桌子上,青年转头看他:“要走了?”
希德:“嗯。”
快到帝国学院的门禁时间了。
卡尼亚斯和酒保打过招呼,抱起希德,离开了黑鸽子。
希德正想着斯科特和那条霸气冲天的独角龙到底去了哪儿,一股y-in冷的寒风将他的神扯了回来。
卡尼亚斯慢悠悠地走入一条僻静的岔道,四围只有他脚步的回响。
岔道里空无一人,天光黯淡,周围y-i-hi逼仄,冷飕飕的。
这不是回学院的路。
希德渐渐揪紧卡尼亚斯的衣领。他告诉青年走错了。
然而青年只是看着他笑,那种陌生的笑容令他有些害怕。卡尼亚斯将希德放下来,让他的腰抵着墙角,将他两只手按在墙壁上。
卡尼亚斯的动作和往常一样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希德很清楚,卡尼亚斯从发现他之后就在生气了。只是当时在酒馆里,面对柯特妮和其他人在场,青年并没有发作。
比他年长三岁的室友是个很温和的人。
现在也是。他发现卡尼亚斯发怒的时候脸上反倒会更加平静,却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跟踪确实令人不舒服。
所以希德没有挣扎,乖乖让卡尼亚斯捏着手腕,再次道歉:“我不应该跟踪你。”
卡尼亚斯不语,深邃的目光划过少年的脸庞。
如果小圣子面对的是那个早就死去的真正的卡尼亚斯,面对这样真诚恳切的歉疚,即便有埋怨的心,也必定化成了一地的水。
何况这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小错误。
良久,他道:“但我不想那么轻易地原谅您。”
青年语气温和又冰冷,希德莫名觉得眼里有点酸涩,轻喃着:“那、那也扯平了。”
卡尼亚斯笑了笑:“扯平?”
“去蒂亚戈山岭的时候……”希德似乎有了底气,稍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句地说,“你也用蝴蝶跟踪了我,奥尔德。”
卡尼亚斯一顿,嘴际的笑容淡下去,抿成一条不明意味的直线。
错不了。
他趴在松树里时,那只停在他鼻尖的蝴蝶,气息和卡尼亚斯一模一样。
希德吸了口气,对上青年的视线:“你那时跟踪我,是想做什么?我看过校报了,这条巷子经常会出现黑暗教徒的踪迹……”
卡尼亚斯不说话。
希德低语:“是你?”
漆黑的巷子,希德看不清青年的脸。感觉到一股邪恶的、狰狞的黑暗气息正从卡尼亚斯的身体里冒出来,冷得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卡尼亚斯察觉到怀中之人的惧怕,松开双手,愈发温柔地抱紧他,温热的手掌覆住少年的后脑勺。
这个姿势表达的是体贴,还是便于拧断圣子的脖子,卡尼亚斯不知道。
希德无处可躲。他身上是带着卡尼亚斯气息的外衣,背靠冰冷的石墙地砖。
他完全跌入了卡尼亚斯的掌心。
小圣子听到,那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飘过耳际。
“我想起一个童话,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过。
“在遥远的国度,有一位公主诞生时,曾被女巫预言,她会在成年礼上因纺锤而死。国王为了公主的安全,命士兵烧掉全国所有的纺锤。
“到了公主成年礼那天,她在阁楼里发现女巫送来的纺锤车。因为她平生从未见过这样东西,所以忍不住好奇,触碰了纺锤上的针,最终……被针扎破手指,血尽而亡。”
在这圆月之夜,希德听到寒鸦的凄鸣。他看到高墙上的爬山虎和漆黑如眼的窗户,黑发血眸的贵族青年像是幻想故事里杀人如麻的吸血鬼亲王。
卡尼亚斯捏住他的下颌,神色冷淡危险:“您也想来碰一碰针尖吗,圣子大人?”
自从乔装成人类,卡尼亚斯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实力。
顶多是在这只熊宝宝的跟前,稍微扮演一下温和讲礼的老好人。
但一旦触及他的底线——
潜行于黑暗的怪物从不介意将自己的日程提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