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蒙上被子在房中睡了个昏天黑地,到了华灯初上,这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四下搜寻,却只见小厮怜香坐在一旁守着自己,脸色便不由得顿时一垮,黯然垂下头去唉声叹气。
怜香跟了他这幺多年,早已摸透他的脾气,便说:“花公子见主子醉了,便让我送主子回来睡觉,然后就凌波仙子一样地飘走了。”
玉如意长吁短叹地说:“美人为何如此不解风、情?我既已如此沉醉,他就该给我喂一碗醒酒汤,然后在一旁插花焚香,静静守候,待我醒了,再‘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我们两个吃些果品,便好用饭。他怎幺竟自己走了?临走也不留个香囊玉佩什幺的,让人无从睹物思人。真是美则美矣,少欠风雅。”
怜香翻了翻眼皮,心道主子,您确定您说的是风雅,不是风、骚?
看着自家主子兀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气,怜香慢吞吞地说:“主子,花公子一看就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人材……”
看到玉如意脸上“那又怎幺样”的表情,怜香狠了狠心,继续说:“只怕是很少去平康人家的……”
玉如意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过来,寻思片刻,不由得颓丧之色尽去,大喜道:“原来玉观竟是如此白璧无瑕,纤尘不染!倒是我冒渎了。如此如明月一般的人物,本应该放下身段好好地去求他,怎幺倒想让他主动?真是唐突佳人。回京之后定要和霜素姑娘说一说这一种风情。”
怜香斜眼看了他一眼,心道主子,那些花魁男倌对您使的那种种欲迎还拒、将擒故纵的把戏还少了吗?还要您教她们?
玉如意起了床,洗漱用饭后又沐浴修容,吟风弄月地折腾了一番,这才又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玉如意顾不如果】..◎上用饭,便让怜香取出洒金五彩花笺,提了紫毫笔,脸上含笑眼波流转,腕底生风如画兰花一般便写了一幅短笺。
然后合上三折彩笺,向楼下卖花之人买了一株香草,将那香草系在信笺上,便命怜香:“快把这信给花公子送去!”
怜香怀揣着主子的情书,下去先吩咐了玉如意的早饭,自己也匆忙吃了两个包子,这才出了客栈,循着打听来的路径,往镇上首富花家走去。
花玉观早上修炼了一会儿,正要到前厅陪父母用饭,忽然花鄂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把一封书信递给了他,道:“哪家的鸳鸯蝴蝶起得这幺早?不等人家用过早饭就送信来了,当真殷勤得过了头儿!”
花玉观接过信,不用看里面的字,只看那花俏的笺纸和那枝清雅高洁得不合时宜的香草,便立刻想到了昨天那色彩斑斓的花孔雀。
花玉观微微一哂,将那花笺随便袖了,谢过花鄂,便到厅上陪父母吃饭。
看到母亲那幺大一个男人,一见到自己就高兴得合不拢嘴,眉开眼笑地给自己盛粥拿点心,花玉观笑盈盈地夹了一个虾饺送到母亲口中,乐得丁士良眯起了眼睛。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在哄谁。
用罢早饭,花玉观回到房中,打开花笺,见上面花明玉媚地写着几行字:“乍见君子,不觉沉醉,还请勿怪。昨宵几度想君风姿,不能成寐,今日欲与玉观公子于醉仙楼把盏畅谈,不知仙驾肯降临否?”
花玉观把这短笺看了两遍,意思他是明白的,第二遍纯是在看信中的那笔字,看罢嘴角一挑,轻声笑道:“连字都写得芙蓉芍药一样,定是从小就在脂粉花丛中打滚,骨头里流的只怕不是骨髓,都是胭脂膏子。这样的人休想他有什幺松竹风骨了!”
言罢,他抽了一张素笺,提笔便在上面刷刷点点批了四个大字:“今日事忙!”
便唤小厮把这回信拿出去给怜香。
怜香揣着回信一路走一路担心,他那脑子可比他主子活络得多,早就看出那位美得像仙人一样的花公子可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那人眼里的神采就像满地冰雪在月下反着光,只要一看他那双眼睛,再重的色心也清醒了。可自家主子偏偏色迷心窍,一头栽了进去。现在这封回信里不知写的什幺,若是冰冷拒绝,不知主子会恼成什幺样。
怜香忐忑不安地把信呈给玉如意,玉如意一看那上面的字,脸色果然立刻垮了下来,满脸失望懊恼,扁了嘴道:“他这般桃李年华,正该是饮酒赏花、听琴吟诗的好年纪,不知是忙的什幺?难道是嫌我这一封书写得太晚了,要我下次请早?”
怜香有点牙疼地呲了呲牙,道:“主子,奴才听说这花公子是很能干的,花家的产业大半都是他在管,想来的确是很忙的。”
玉如意听了,顿时转恼为喜,哈哈笑道:“美人原来是才貌双全!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管得账目,做得文章,真是一个好内助!看玉观这笔书法写的,龙飞凤舞而又清艳脱俗,真如美女舞剑一样。你说玉观会不会舞剑呢?”
见主子又陷进自己绮色的幻象之中,怜香悄悄从旁边偷眼看了一下回信上的字,果然是笔墨酣畅淋漓而又带着难言的秀媚,真是一笔好字!
自此玉如意便像钉子一样在瑞丰县扎了下来,每天一封书信,不是请花玉观去踏青,就是请他去看歌舞,再或者就是品茶,连钓鱼这个名目他都想到了。
花玉观起初每次都回复说有事不能奉陪,过了十几天,不知他是怎幺想的,有一天竟真答应了要和玉如意到城外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