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入北狄的士兵中,有些已经张弓搭箭,准备将那两人s,he下来,令狐胤看清其中一人之后,急急抬手阻止,“不许放箭!”
他声音慌乱无措,实在令人意外。
“将军——”
令狐胤翻身下马,望着那屋脊上的人。
地方是周琅选的,因为这里视野开阔,不过现在被发觉,下面那弓箭齐齐对准了他,就是他想带着小皇帝跑,也来不及了。他向小皇帝使了个眼色,小皇帝就抓住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方才没有听到令狐胤下令,所以看到这些弓箭手,就大声道,“不许放箭!”
南凤辞对小皇帝再熟悉不过,陡然听到他的声音,就分了神,被谢萦怀金刀刺进了肩胛里。
谢萦怀刀刃上有血槽,刺进人的血r_ou_里,那血就不容易止住了。南凤辞吃痛,往后疾退几步,在和谢萦怀拉开一定距离之后,才抬头看着那声源。
小皇帝怕的厉害,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发抖,还要周琅来安抚他,“没事的,要是死,我也是在你前头。”
小皇帝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他低声道,“我害怕……”
“要回来的是你,现在站在这了,怕有什么用?”周琅倒是不怎么怕死,毕竟习惯了,但是怕疼。
两人在屋脊上小声对话,下面的人自然听不见,令狐胤并不认识这北狄的幼帝,他只看到他挟持的周琅。
“尤子玉——”
能叫出小皇帝名讳的,自然在场的就只有南凤辞一人。
小皇帝最怕的就是南凤辞,南凤辞一望过来,他的手就抖的厉害,刀锋跟着抖,险些划破了周琅脖颈的皮肤。
“别怕。”周琅安慰。
小皇帝俯视下面的兵马,他是废帝,现在下面随便一个人,就能要了他的命。但他既然已经回来,说怕也来不及了。
“南凤辞,你废我帝位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今日?”周琅本来教小皇帝该说什么,但现在面对着南凤辞,不需要他教,他自己就说了出来。
周琅还穿着在宫里的衣服,只是在隧道里走了太久,华服上都沾了灰,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小皇帝虽然挟持着周琅,却浑身都是破绽,最擅长暗器的南凤辞有把握直接要了他的命,但因为他挟持的是周琅,竟乱了他的心神,让他不敢怀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反正今日,北狄国破,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小皇帝是真的有些难过,虽然他知道,即便天擎今日没有来,北狄也撑不了多久了,他父兄在位时,北狄便已经只剩下了一副腐败的外壳。
谢萦怀本来准备趁着南凤辞分神,直接取他x_i,ng命,但是在看到屋脊上的人时,也僵住不动了。
“我本来准备殉国的,但是……”
周琅没想到小皇帝真的动了手,刀锋割破他的肌肤,血珠滚了出来,小皇帝也意识到刚才自己有些混乱了,他马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别一失手,真杀了我。”周琅在这个时候,还有空打趣。
“我刚才只是……”
小皇帝的解释还没说出口,令狐胤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是北狄的皇帝?”
“是。”
“我可以撤军,放掉所有俘虏,只要你放了他。”
小皇帝摇头,“不。”
南凤辞上前几步,他肩胛上那叫利器所伤的伤口,流出的血打s-hi了他的肩膀,“我把北狄还给你。”
“不。”小皇帝还是摇头。
“那你要什么?”这大概是南凤辞人生中,第二次失算吧,“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周琅站在屋脊上俯视下去,从前他在每一个人面前,都是抵触,逃避,现在站在最高处,他反而将他们脸上所有的痛苦担忧都收入了眼底。清清楚楚的。
小皇帝认真的想了想自己能做好什么,但却发现,他什么也做不好,北狄本来就腐朽不堪,经过南凤辞之手,才勉强有了些生气,但也只是一些,如果天擎撤兵,南凤辞将北狄还给他,他又能做什么?他没有威信,群臣不会听命于他,百姓也不会拥立他,所以结局并没有任何好转。
令狐胤谢萦怀对他而言都是陌生人,他只在群臣口中,知道过他们的事。
“你想要什么?”小皇帝问起周琅来。
周琅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实在胸无大志,对天下对权势,简直是厌烦。
沉默。
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周琅,是你吗?”到这个时候,谢萦怀仍旧在害怕,这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本来望着南凤辞的周琅,终于移开了目光,看着谢萦怀。
他与谢萦怀相交多年,是知己也是朋友,现在再见,恍如隔世,“谢小侯爷,好久不见。”
谢萦怀心神一阵,他神情虚幻,又在这虚幻中,破出一抹微笑来。
“你回来了?”
“嗯。”
在这一刻,那当初fēng_liú冠绝临安的谢萦怀,仿佛又活了过来。
谢萦怀遥遥伸出手,却因周琅脖颈间鲜艳的红色,而停顿住了。
“放了他,这北狄,这天擎,我都给你。”他以为最屈辱的那些年,在孤寂中回味过来之后,却发现竟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还不够吗?你还要什么?”
此刻谢萦怀脸上的神色,竟然是欢欣,周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久远的记忆里有些东西松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