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漩!”
纪凌气得直冲过去,碧衣人一见,急急地将手放进谢清漩掌中,只觉一股暖融融的劲力突入脉门,周体通泰。
正高兴着,眼见纪凌的拳头到了,碧衣人刚要躲避,忽觉那拳头定在半空里,且越来越远。
再看一眼,心下乱成一团。
原来,哪里是纪凌的拳头变远了。分明是纪凌和谢清漩变大了,谢清漩那只鞋竟有自己一人高。
碧衣人心下害怕,正想跑。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屋里的桌椅、板凳乃至门窗、地板,全都变大了!
他惊叫一声,却发出个“吱”来,再看自己身上,目光所及,不见人形,只见一溜灰绒绒的皮毛,顿时瘫软在地!
谢清漩两手伸到地下,摸到那已然变成耗子的碧衣人,将它托在掌心,举到唇边吹了口气,耗子又“吱吱”叫了两下,这才发出细微的人声:“公子饶命!”
谢清漩点点头。
“你可知自己为何变了耗子?”
那耗子一味摇头,只求饶命。
谢清漩伸出根指头,轻轻顺着它的毛。
“你既这么守门规,一条都不肯破的,如何会对你家宗主扯谎,可见是句谎话。天罚你变个耗子,却又奈何。”
那耗子四爪抱定谢清漩那根指头,悲号不已,“公子,我知道你法术高明,我什么都说,只求你放过我。”
谢清漩摩娑着它的后背,“说罢,你们今天来干什么了?”
“听说有个魔物入了暗华门,宗主派门人两个一拨,四下打探,傍晚路过这镇子,正赶上你俩进店,我们看着觉得像,所以夜里来袭,不想……”
谢清漩“嗯”了一声,“怎么知道是我们呢?”
“宗主说那东西戾气在身,外形是个俊朗的男子,实则是个藤妖。”
耗子哀哀地瞥了纪凌一眼,“他身上戾气弥天,想不认出都难。公子,我都说了,你就收了法术吧!”
谢清漩拎着耗子尾巴,将它提到右手掌心,“我问你最后一句:你家宗主为什么要找这魔物?”
那耗子眼珠子转了转,拼命摇头,“宗主可没说,委实不知。”
谢清漩左手虚虚笼在耗子身上,说了个“收”。
纪凌等了半天不见动静,那耗子左看右看也是疑惑,一张口,却又冒出一串“吱吱”声来。
谢清漩将它放到地下,“既然不肯说实话,会说人话也没多大意思,干脆把这耗子做实了,也是干净。”
说着他站起身来,那耗子攀着他的鞋子哀啼。
他脚尖一抬,将它甩到一边,叫了声:“纪凌。”
纪凌会意,拉过他的手。
两人撇下耗子,掩上屋门,出了客房。
到得走廊中,但见一派狼藉,窗户下横着个黄色的小东西。
纪凌蹲下身子一看,原来是只昏迷的黄鼬,不由苦了个脸,把那东西扔回地下。
谢清漩虽看不见,听见动静,心里也明白。
他笑了问:“不是店家便是小二了,那是什么?”
纪凌“呸”了一声,“客栈是耗子开的,这酒楼又是黄鼠狼窝,好脏的东西,这里就没干净点的店家?”
“你不肯住客栈,单为了避老鼠么?”谢清漩挑着眉,嘴角泛出一丝笑来。
纪凌脸上挂不住,“咚咚”下楼,走出两步,这才停下。
他折回来,攥住了谢清漩的手。
此时天色将晓,四下里极静,唯有扶梯在两人脚下“吱吱嘎嘎”轻响。
纪凌随口抓了话来说:“你若再逼一下,只怕那人肯说真话。”
谢清漩淡淡一笑,“都知道了也就没趣了,再者,这世间的事真真假假,谁又能尽知呢?”
纪凌听他扯得玄虚,好没意思,想了想又问:“你不是最肯饶人的么?怎么将他变成了耗子?”
“生逢乱世,做只耗子有什么不好,我是厚待他了。”
话说到此,恰踏下最后一级扶梯,青色的天光蒙在谢清漩脸上,竟透出几分诡异,纪凌看了心下一凉。
谢清漩探手入怀,摸出个晶莹剔透的小东西来,让纪凌搁到桌上。
这东西对暗华门里的人来说,便像是世间的银子一般,算是付了一夜的宿资。
两人出得酒肆,牵过马车。
纪凌将谢清漩扶进车里,翻身上马。
东方的天际破出一丝霞彩,前头便是个响晴天。
纪凌打马扬鞭,车轮碌碌,直奔前方。
晌午时分,马车转出市镇,再向北行了十几里地,穿过片密林,来到个峡谷。
空中掠过一只雄鹰,见着马车,直扑而下,“啪”地落在马首上。
雄鹰敛了双翼,一对金眸冷冷盯住纪凌。
那马被鹰踏住,便似被施了定身法,不管纪凌怎么呼喝,连蹄子都不曾抬得一下。
背后帘轻响,纪凌回过头去,车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衬着截青色的窄袖,更显得肤白如玉。
头顶上羽翼扑腾,他再看那鹰,已轻飘飘落在那人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