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闻言,周身一抖,转回头去,身后立了个人,面似润玉,不怒自威,不是纪凌又是哪个?
再看床上昏睡的却又是一个纪凌,一时间惊怖交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纪凌这才知道谢清漩给自己蓍草的用意,原来折了这草,便能现形,当下指了胡大夫的鼻子骂道:“好你个老糊涂,蒙到我门上来了?活腻味了不成!”
想这胡大夫本就受了惊,再被他这么凶神恶煞地一吓,双膝一软,竟晕倒在了床边。
纪葆衡到底老成,虽是临危却丝毫不乱,走近前来,细细打量纪凌:“小王爷,是你吗?”
回头他又看了看帐中:“这……这是怎么回事?”
纪凌冷哼:“你还算个有眼的,认得你主子。”
纪葆衡见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知道这确是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了,“咕咚”一声跪到地下:“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了?您可吓死奴才了!”
纪凌一撩袍子,在床沿坐定了:“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也别问。我且问你,二十年前我父亲种下紫藤时,你也在吧?”
纪葆衡点了点头,脸色泛白,眼珠子游移不定。
纪凌见他这副光景,晓得底下必有文章,厉声喝问:“每次提到那事,你都是这个样子!遮遮盖盖,到底藏些什么?今天不说个明白,你这条老命就交代了吧!”
纪葆衡却咬定了牙关:“老王爷吩咐过,我不能违命。”
“我就不是你王爷了?”
纪凌有心撒气,再一想,这么闹下去不知要拖到几时去,拖过了时辰便不好办了,只得压住了怒意,放缓了口气:“你且来看。”说着“哧啦”一声扯开了衣襟,直露出盘满紫藤的胸膛来。
纪葆衡倒抽一口冷气,探出手来,想摸又不敢摸:“这是……”
纪凌摇了摇头:“眼下我遇了魔障,能不能寻出原委,脱出险境,就看你说不说真话了。”说着,紧紧盯住了纪葆衡。
老头犹豫再三,叹息一声:“罢了,老王爷要我瞒您,归根结底是为了您好。”
他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老王爷,有什么不是,异日我到了地府,再跟您交代。”
纪凌赚他罗嗦,催他快讲。
纪葆衡这才一句三叹地,将二十年前那桩旧事吐了出来。
原来纪凌的父亲本是位悍将,一心念着先平天下再置家业,十数载戎马倥偬,待到封王加爵,娶妻纳妾已过了而立之年,原指望快快添些人丁,谁想妻妾连生七子,却没一个能活过周岁的。
直把个王爷急得寝食难安,四处打听延续子嗣的偏方秘药,哪知什么怪方儿都试了,还是留不住一点血脉。
如此又过了几载,忽地来了个云游的道上,给王爷起了一卦,说他杀戮太多,命中本已无子,若要延续香火,只有偷天逆命。
纪凌的父亲一口应承,说是泼出了x_i,ng命,也不能让纪家绝后。
那道士听了,便拿出个瓷壶,说是里头封了侏树苗,只要养活了此树,便能得子,只是这树用不得水浇,得用活人的鲜血去灌,灌上七七四十九天,等壶嘴里冒出芽来,这儿子便算是得上了。
想那王爷原是个刀口舔血过来的,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虽觉荒唐,却也舍不得放过机会,便命人拿过根空心的细竹来,一头削得利如刀锋,再喊进个丫头,掐住她脖子,把根细竹一头直c-h-a进她喉咙去,另一头接在壶口上,将鲜血度入壶中。
说来也奇,那瓷壶不过是寻常茶壶大小,本该装不得多少水,可哪知那丫头的血流都流干了,壶里的血竟是一滴都没溢出来。
王爷原是三分信,此时就有了七分,留那道士住到了府中,之后连杀四十八人,凑满了七七之数,待到最后一天,这茶壶口果然冒出一缕细细的柔芽。
那道士领了王爷,把树苗移到后花园里,是夜夫人便梦见紫藤缠身。
次日唤过大夫诊脉,确知是害喜,可把个王爷开心坏了,恨不能设个神坛把道士供起来才好。
怎料再找那道士,却是踪影全无,单觅到封书信。
信里说:这孩子周岁之前会取两条x_i,ng命。王爷并不在意,渐渐也就忘了。
九个月后,夫人临盆,先是丫头来报,说生了个儿子,王爷正高兴呢,接生婆满手是血,哭着便进来了,问她话,她也说不出,单是指了产房发抖。
王爷无奈,只得冒着犯忌的险,进了内室,扑鼻便是浓浓的血腥。
两个丫头软在地下,牙床之上全是鲜血,那夫人早翻了白眼,一个r_ou_鼓鼓的婴孩伏在她颈间睡得酣甜。
王爷抱起那孩子,这才发现,妻子喉咙口有排深深的牙印,皮r_ou_都翻开了,再看儿子,小嘴边糊满了鲜血,掰开嘴唇一看,竟生就一口细米白牙。
两个丫头缓过神来,扑上前去,哀哀哭诉:“少爷……是个吸血的妖物。”
当晚王爷召过纪葆衡秘议此事,商量定了,把知情的丫头婆子一并叫来,赐酒毒杀,纪葆衡套了辆牛车,趁着月色抛尸坟岗,结了这场公案。
一晃又是一年,眼瞅着儿子周岁日近,王爷清算了田产、家业,又嘱咐纪葆衡善待公子,直如托孤一般,把个纪葆衡吓得神魂不宁。
到了纪凌周岁那日,王爷把儿子抱进房门,落了锁去。
纪葆衡蹲在屋外,从日上三竿直守到星月在天,过了子夜,还没动静,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