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鲲鱼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在他们脚下的大鱼,鳞片巨大,身体却很柔软,身呈土黄色,和整个大山连成一片。要不是他们头顶的那盏明灯,在黑暗中他们根本就无法看清脚下的土地,其实是一条没有呼吸的死鱼。
“说到头顶上的那盏明灯,却是刚刚在洞口的祭师大人,现在提着一盏煤油灯,站在离他们头顶不远上方的石阶上。石阶连接处是一小块石台,石台悬空,离他们所在的鱼尸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借着灯光,他们看清正头顶上方是一黑洞,那是他们掉下来的地方。”
而洞口离他们遥不可及,如此看来想要离开此地,紧紧靠他们三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了。在绝望中,三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突然出现的在此地的祭师大人。
少年人可没多少骨气,他们还没有认清自身的错误,也不知道在错误的结果中应当付怎样的责任。到了此时此刻,居然还期望着能得到大人的原谅。
阿水不停地“祭师大人……祭师大人……”的叫唤着,阿一受到他的影响,也跟着呼唤着这位在黑暗中带来光明的大人。
反倒是阿江沉默。
“你们可知,你们脚的是什么?”祭师大人发问道。
阿一他们面面相觑。
“你们脚下的,便是我们墨村世世代代供奉的神明。”
什么?脚下的这条死鱼竟然就是他们每年供奉两次的神明。阿一他们为这样的答案,而发愣。
“这条鱼名为鲲,从遥远的北方跟随我们的祖先来到南地,它的未来是化作鸟扶摇而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北。可它的未来被你们阻断,鱼鳞还未化为翎羽,还未崛起而飞……”
“敢问大人,我们墨村人为何要供奉此物为神明,为何期望他化鱼为鸟,崛起而飞。”阿江缓缓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持拱手礼而问。
祭师大人微微沉吟,“因为我们的祖先希望能乘其背,飞往北方,使故国能得以崛起。”
“那现在呢?”
“现在图北已经是一件很遥远的事了,但是期望它化而为鸟,已成为一个习惯。”
“再问大人,它是如何能使我们漂浮,而那些去服侍它的神童又去哪儿?”阿江的头低得更下,声音有些发颤,像是犹豫不决地提出问题,又害怕听到自己期望中的答案。
阿一和阿水脸色苍白地沉默着,其实他们都知道那写每年夏至冬至被投放到洞口的人去了哪,可没有亲耳听到那个事实,大家都还报有一线希望。
这次祭师大人沉默良久,好像思绪飘了很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明之前并不是这个样子,他通体呈蓝色,两鳍极大,有腾飞之势。任何人到了他的面前,都有一种顶礼膜拜的yù_wàng。可他虽为鱼,却能离水,虽能成鸟,却不能高飞。
“通常他直立而起,嘴朝上,对这洞口呼气,两鳍煽动,两腮吸气。所以我们能在上层的空地上飞舞,而从洞口下来的祭品,则到了他的肚子里。”
“也就是说,它吃了他们。”阿江尖锐地说出事实的本质。
回答他的是祭师大人的沉默不语。
“它是吃人的怪物,你们怎么能让我们尊称这样的怪物为神!不顾他人的意愿,把活生生的人送到它的嘴里。”
“他们都知道。”祭师大人停顿了一会,“我是说那些被选出来的祭品们很早就知道他们最终的命运,不原意的,也没有强求,最后都留在了侍卫队里。所以没有不顾他们的意愿。
“但是你们,毁了我们这么多代人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让一切化为泡影。你们可知他是怎么死的,就是你们扔下的那具外村人的尸体,它根本就无法做到像墨村人那样缓缓地飘下,而是快速地滑进了食道,堵住了气管……”
“等等,你是说,我们伟大的神明是噎死的。这太可笑了……哈哈哈哈……”阿江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捂着肚子狂笑,笑得眼泪直流。
“很可笑是不是?”阿江对另外两人说。
阿一和阿水也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看来,你们根本就没有一丝后悔的意识。不过既然神已死,之前说得到神明的谅解,一切恢复到从前基本是不可能了。作为惩罚,你们三人就呆这到死吧。和神明死在一起,也不失为一种仁慈的死法。”祭师大人冷冰冰地说完便转身离去,他的离去也带走了光明,徒留下无尽的黑暗,和三个等死的少年。
“其实那个名叫阿江的少年就是你吧。”林莫离非常肯定地说。
林三江的身体向后靠了靠,面带微笑。“这点我并不否认。”
“能直接揭晓答案吗?你们最后是如何逃出去的。”
“逃?我们可无路可逃。正确的说,我们是自我拯救,挖出了一条路。”
“挖?用什么挖,当时你们可是什么工具都没有。”
“难道你忘了那条巨大的鱼了吗?后来我们把它拆解了,用它坚硬的鳍挖掘最薄弱的地方。食它的肉,喝它的血,暗无天日的挖掘。最后终于还是给我们挖通了。可阿一和阿水身体并不好,没能熬到我们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所以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不过,那段日子虽苦,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也不是一直都埋头苦干,偶尔还苦中作乐。既然向神明献祭许愿,只是因为向怪物投放食物,人们的自我意识过剩,而产生的自以为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