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定是喝醉了酒,开始说胡话了。”叶湮勉强地笑了笑,稍稍后退了一步,眼神游离。
李勖笙刚想继续说什么,蓦然打住了话头。
似是有第三个人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李勖笙的酒劲似乎消了一分,立刻退了一步回头查看,待辨识清了来人,缓缓站直了身形。
“李叔,你还未歇息么。”
李叔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哪能跟着他们一起闹腾呢,不过是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想找你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不过看来,你找叶公子有些事?”说罢,看了一袭金装,神色微妙的叶湮
“没事,我们不过是散步时遇到了,闲聊了数句。方才我喝得过了些,竟然忘了正事。李叔,我们回营帐说话吧。”李勖笙的脸色稍稍恢复了正常,酒气还在,眼神中的迷醉却慢慢淡了。
“嗯,我也该回去歇息了,秋风虽不冻骨,却也是最容易害人受凉的。”叶湮尴尬地笑了笑,“将军,你也请回吧。”说罢,转身快步离开。
李勖笙刚想挽留叶湮一同讨论,却瞥见了李叔复杂的神色,一时没能说出口。叶湮走出一段距离后,沉默良久的李叔皱着眉头开口:“侄儿,你告诉我实话,你方才对叶湮公子,抱着什么念头?”
李勖笙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沉默不答。
“我看见了。”李叔的声音很冷静,不容反驳,“军营中无女色,有这样的情愫并不罕见,叶湮公子也确实生得一副好相貌,也难怪你年轻气盛,一时动了那样的念头。可你是一军之主,得慎重。”
“……是。”李勖笙的酒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了一口,“李叔,我并未对他做什么,你尽管放心便是,方才只是喝多了,乘着酒劲,有些昏了头罢了。”
“那便好。”李叔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一些,露出和蔼的笑容,“年轻人犯错,无可厚非。来,该回自己的职位了,保卫天下江山的重任,还在天策府的肩上。”
“是。”李勖笙答着,声音却有些干涩。
那一晚,讨论军略着实只费了一个时辰,入睡却花了李勖笙整整大半宿。
另一边,叶湮的心神也是再也定不下来,匆匆更衣后,便将自己裹在被褥中试图入睡,却反而更加心慌意乱。风声,虫鸣,声声惊心。
终也是几近一夜未眠。
翌日,叶湮如往常一样,坐在营地的空地上,与众将士和李勖笙围坐,说笑着。李叔此时从帐中走出,也一脸笑意地走近:“听说叶公子说书甚是精彩,老朽也好异文,忍不住来听听了。”
叶湮连忙起身:“军师过奖了,不过是些粗鄙的俗话罢了。”
“故事好,便是好。”李叔摆摆手,“叶公子可听过‘共枕树’?”
叶湮脸色一白,这个表情被李叔尽收眼底。
李勖笙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有些紧张似地蹙眉。
片刻,叶湮装作似乎终于回想起来的样子,点点头:“小生记得原文,但不擅长讲这故事,仅能背诵原文。”
“也行,给大家讲讲?我也是道听途说,却不曾听过全文,有些好奇罢了。”李叔依然挂着笑容,但是神情却让叶湮觉得有些心虚。
但是,话说到这份上,叶湮只得重新坐下,清了清嗓子,以平稳的语调复述着原文。
“潘章少有美容仪,时人竞慕之。楚国王仲先闻其名,来求其友,因愿同学。一见相爱,情若夫妇,便同衾枕,交好无已。后同死而家人哀之,因合葬于罗浮山。冢上忽生一树,柯条枝叶,无不相抱。时人异之,号为共枕树。”
全场好些人是习武粗人,哪听得懂晦涩的书面语,面面相觑。
“是讲友人么?”
“听着有些像情人,不是共枕么?”
“你尽听些什么词句……”
李叔看着叶湮,神色莫测。李勖笙显然是听懂了这故事,一直沉默着喝着手上的淡酒,酒杯空了,也不知去续。
“原来原文是这样的,老朽也长了知识。”李叔点点头,似是很愉悦的模样,“叶公子才学不错,不知对这样的缘分,有何见解。”
叶湮心一抖,一时左右为难。
这李叔,定是看出了什么倪端了。
“李叔。”李勖笙开口打断,“叶公子自小在藏剑长大,一心习武,怕是不懂复杂的俗世啊,可别太为难他,何况这故事本身就有争议呢?”
“那你怎么看呢,侄儿?”李叔微微笑着转向李勖笙。
“这……”
“为交心之人献半生允诺,无可厚非。”
叶湮突然朗声抬头开口,李勖笙的目光恰好也转向了他。两人目光相碰,又迅速移开。叶湮说罢这句便站起身来,说了声“失礼,叶某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做。”便走了,留下场子里大半不明所以的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