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被陡然冒出的黑影挡住了,她一个激零便醒了过来,掀开纱帐一望,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燃烧得正旺的蜡烛,面朝自己站于床前。
她一时之间也看不清对方容貌,惊得心跳几乎要停止,勉强压下心中恐惧仔细一瞧,认出那人竟是皇上,心中顿时一松,可仍有几分惊魂未定,带着浓浓的哭腔指责道,“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吓人,哪有这样的!”
赵弘佑本是阴沉着脸,心里更是难受得很,如今见她没大没小地怪责自己,那些难过竟不知不觉地消散了几分,脸色也多了些许缓和。
他定定地望着拍着胸口压惊的苏沁琬,良久之后哑声问,“你为何不来?朕明明与你说过晚上会到怡祥宫来瞧你,可过了时辰仍不来,你为何不问?为何不来?”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不由自主便加重了些,指责失望之意极其明显。
他其实想问她,是不是从不曾把他放在心上,从不在意他来或不来,可与生俱来的骄傲,以及对苏沁琬心思的无法把握让他问不出这样的话。
他是喜欢她,可若她对自己无意,他是绝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思坦白于她的面前!
苏沁琬一愣,想不到他夜深人静之时过来,竟是为了问她这样一番话。
她一时语塞,论理,是他先许诺要来的,如今失信未至,难道不应该是她来质问的么?却怎么角色对调,反由他来怪自己不去?
“你为何不来,为何、为何不来?”赵弘佑却不理会她,固执地一定要得到答案,至于得到答案后会怎样,他却没有多想。
他只知道,他今晚怀着满怀期盼空等了一晚,等她或亲自或派人来问一声‘今晚可会来看我’。
可是,从日落时分一直等到如今夜色迷离,他都未能等到那一幕出现。
他记得皇伯父只要稍稍迟归,皇伯母都会遣人来问一声,曾经他觉得皇伯父实在是夫纲不振,被女子管束太多,男儿心怀事业,在外辛苦打拼,又怎能婆婆妈妈束手束脚。
可如今,他方醒悟,那是他们夫妻情深的表现。皇伯母时时心系夫君,自然放心不下,那不是管束,而是图个彼此的心安。
这一晚,他在龙乾殿内坐了几个时辰,心中愈是失望,脑子便愈是清醒,清醒地回想苏沁琬往日待他的点点滴滴。
那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闪现,让他猛然发现,在他与她的相处中,她总是处于被动,被动地接受他给予的一切,他不来寻她,她也极少会去找他,哪怕他曾经明白允过,许她往龙乾宫寻自己。
苏沁琬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此,嘴巴几度张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为什么不去?自然是因为从来便没有这样的念头。他若想来,哪怕她不闻不问也会来;他若不愿来,她便是亲自去请,他也未必会来。
主动权从来就不在她手上,她为何要多此一举?
可是,这番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念叨几句,对方身上散发的那股阴沉怨恼的气息那样明显,她便是想不明白原因,潜意识里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至少在他心情不畅的当下不能说。
肚子里打了几番腹稿,她才将音调放缓,轻柔地道,“国事繁忙,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又累了一整日,正是疲惫之时,臣妾愚钝不能为君分忧,可也不能任性妄为,肆意扰了皇上……”
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了一番赵弘佑的脸色,见他仍是沉着脸,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臣妾想着,皇上忙完了事必是更加困倦了,想着也该早早歇下了才是。便是臣妾,今晚都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