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存不理会他,却举起杯子,对白析皓笑道:“析皓,一路上多承照应,大恩不言谢,多言无益。来,干了。”
白析皓喃喃道:“恩?你我终于能不谈恨,却能论起恩来?”他自嘲一笑,朗声道:“你敬的酒,我又岂能不喝?我干了便是。”他掂起那小小酒杯,倒仿佛千斤重一般,迟疑了片刻,终于痛下决心,一仰脖,喝了下去。
萧墨存也低头抿了一口,还未细尝酒味,手中已然一空,却见沈慕锐不知何时已夺过他的酒杯,替他喝过,取笑道:“你不会喝酒,没得糟蹋了江洲曲凌。”
萧墨存摇头一叹,也不与他争辩,却抬头望向中天明月,似乎在等待什么。沈慕锐继续豪饮畅谈,时不时讲些江湖趣闻来逗乐,听得同席的锦芳和小全儿一愣一愣,还能忙里偷闲,不时为萧墨存挟菜,柔声哄他多吃两口东西。白析皓始终一言不发,视线紧盯着桌面,几乎要将桌子烧出一个洞来。
酒过三巡,门外一阵脚步紧促,萧墨存眼睛一亮,小全儿拍笑道:“可算来了。”
沈慕锐放下筷子,略带询问地看向萧墨存。萧墨存淡淡一笑,解释道:“才刚吩咐下去的事,有了回应。”
“你吩咐了什么?我怎的不知?”沈慕锐笑了起来,抬头正见一护军打扮的汉子奔进来,正是那御赐十二人之一。他一头热汗,衣裳s-hi透,显是一路奔驰,喘了气行了礼道:“公子爷,找到厉大人了。他让小的赶紧回报,说此刻已经领着几个弟兄,拿着御赐七星剑,接管了城内联防军营。”
“好。”萧墨存站起身来笑道:“难得厉昆仑与我想到一处去。如今只待州府衙门那边的消息了。”
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来,一个护军急促跑来,高声道:“报——”
“快讲。”
“州府衙门已被我护军头领并城外烽火营的弟兄们团团围住,里面别说是人,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那王大人并一干别驾幕僚,都在府内?”
“王大人确乎在府内,至于别驾幕僚,小人不知。”
萧墨存沉吟片刻,道:“对方有何异动?”
护军脸上露出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道:“出来一个,拿着这个,让我交给公子。”
锦芳接过来,在萧墨存示意下打开,不由一声惊呼道:“公子爷,好大的手笔啊,这里怕有好几万两银票呢。”
萧墨存微笑道:“正好,我还嫌他上次给的不够多。你点点,多少呢?”
锦芳数了数,道:“足足五万两。”
萧墨存瞧了眼沈慕锐,冷笑道:“才五万两就想买身家x_i,ng命平安,这是瞧不起自个,还是瞧得起我呢。”
沈慕锐笑了起来,低声在他耳边道:“还生气我不出钱呢?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回头多多给你捐钱就是,你看,可使得?”
萧墨存横了他一眼,道:“你说话算话才好。”
沈慕锐含笑握握他的肩膀,道:“我的话,自然一言九鼎。可冷了不曾?再让他们添点衣裳来?”
萧墨存满脸不耐,道:“沈慕锐,你何曾如此婆妈起来?真要有空,替我去办件事。”
“公子尽管吩咐,小的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沈慕锐一脸戏谑地抱拳道。
萧墨存眨眨眼道:“不敢,劳烦沈大侠带几人过去,将官仓米铺围起,盘点造册,明早我有大用场。”
沈慕锐苦着脸道:“杀j-i焉用牛刀啊。”
萧墨存故作惊奇道:“有牛刀吗?我怎么只看到一把又老又破的柴刀?”
众人听闻,都禁不住莞尔。锦芳忍笑上前道:“瞧哥哥说的,沈大侠要是破柴刀啊,这普天下就再没有利器了。”
沈慕锐呵呵大笑,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萧墨存,道:“墨存,那我这就去了。你好好歇歇,睡醒了,我也就回来了。”
“嗯。”萧墨存轻轻阖了下眼睑,道:“去罢,回来,咱们再叙。”
沈慕锐替他拉好披风上的结子,笑了一笑,点上两名护军,与他一同,转身出了门。
萧墨存摇摇头轻笑了下,一回身,却看到白析皓呆呆站在一旁,只是望着自己,眼底有说不出的凄苦和不甘。料来适才与沈慕锐一番言谈,尽落入他的眼底了。萧墨存略感尴尬,轻咳了一声,不知怎的,解释道:“慕锐与我相交甚深,可谓知己良朋,自然言谈间不拘小节……”
“不是的。”白析皓苦笑了一下,低声道。
“什,什么?”
“你从没有在我面前那么笑过,也从没有那样发脾气过。人人都道你温文尔雅,君子如玉,但我却从来不知,你原来也会奚落别人,会不与人客气……”
“我,我是普通人,当然会……”
白析皓痛苦地闭上眼,握紧了拳头问:“如此这般,都是因着他吗?都是因着在他面前,你才这样率真吗?”
萧墨存不知如何作答,他心底深处,也隐约知道,自己待沈慕锐与别人不同。只是一直以为,此人乃穿越以来第一个交的朋友,自己待他不同,也是情有可原,因而从不深究。但此番被白析皓点破,心脏莫名其妙加快了跳动,与沈慕锐相识以来若干事情,在脑海中犹如幻灯片般过了一遍,忍不住扪心自问,在他面前如此自如,是因为他是朋友?还是因为,朋友是他?
萧墨存一时间心乱了,他愣愣地看着白析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