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推黑框眼镜,拿着电子教鞭站在投影幕布旁边,身形颀长笔挺,穿一件黑色大衣,九分牛仔裤完美地修饰出小腿漂亮的线条,黑色马丁靴油光锃亮。
喻宵讲课没有笑容,也从不开玩笑,但学生们的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尤其是女学生。
明明靠脸就能吃饭,非要过疲于奔命的生活。顾停云想。
他看着讲台上这个他从未见过的喻宵,嘴角翘起来。
坐在最后排的学生时不时偷偷往他那里瞄几眼。他们只道是同院老师互相听课交流学习,便也只是好奇,没觉得奇怪。
下课后,喻宵走到顾停云身边,用指节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我要去趟文印室,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哪等我一会儿?”
顾停云说:“一起去吧。”
他走进文印室的时候就后悔了。
沈明昱正抱着一叠试卷从里面走出来,跟顾停云和喻宵在门口迎面碰上,晦暗不明的目光扫过两人,双脚好像突然在原地生了根,堵在门口不让两人进去。
他紧紧盯着顾停云,又因为忌惮秘密被无关的人发现,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顾停云不咸不淡地说道:“沈老师,劳烦让一让。”
喻宵敏锐地从两人中间读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氛围,不禁皱起了眉。
面前的陌生男人让他感到不太愉快。
“顾老师。”沈明昱面无表情地说,“好久不见。”
“不好意思,我赶着下班,没时间寒暄。”顾停云道。
“那下次找机会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顾停云说,“我不习惯跟不熟的人吃饭。”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沈明昱看顾停云油盐不进,只好侧身让开,跟喻宵擦肩而过时多看了他一眼。
眼神不带善意。
从文印室出来后,还没等喻宵开口问,顾停云就解释道:“那个人比我大几届,我们跟过同一个导师,以前有过摩擦,关系不太好。”
他暗暗发笑,想不到有一天我会这样跟别人说明我跟你的关系,可笑吗,沈老师?
喻宵知道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既然顾停云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再问下去。
那是一段他没有资格触及的过往,他知道。
一路无话。
冬天还是来了。马路边挺立着两排龙柏,与脚边裁剪整齐的大叶黄杨相伴着越冬。夹竹桃临水而栽,花落而绿意未减。十二月的n市,仍旧是满眼的绿。
早晨在公园活动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被清新的空气与和煦的阳光吸引来,或坐在石凳上下棋,或在广场上打太极,迟暮之年也可焕发蓬勃生气。
鸟鸣悦耳,绕过枯木沉寂的枝桠,飞向瓦蓝色的天穹。
天气晴朗的周末总让人心情舒畅。顾停云提着两袋子的菜,慢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从公园中的鹅卵石小径上穿过去,直接通往一个小型广场。
广场中心有一个喷泉,水珠飞ji-an,在阳光下闪耀着斑斓的光彩。花坛里白色的金盏菊刚刚苏醒过来,在晨风中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n市的广场舞文化发展得如日中天,从早晨到入夜,没有一个时间段是阿姨们嗨不起来的。前段时间这一块的广场舞小队遭到了周边居民的投诉,说是严重影响到了大家的休息。
居委会的调解方案是,资助跳广场舞的阿姨们一人买个蓝牙耳机,你们听你们的凤凰传奇,他们守着他们的一方净土。双方各退一步,接受了这个方案。
方案推行的效果是,顾停云路过广场,看到一群阿姨婶婶们在晨光中无声地扭动着灵活的腰肢,时不时还向行人抛上几个勾人的媚眼儿。
他的第一反应是打袁千秋电话,报警。想了想,人家又没扰民,没有报案的道理。他拎着袋子,站在边上观赏着独树一帜的广场舞表演,憋笑憋得非常痛苦。
他看了一会儿,站在离他最近的一排的一个阿姨突然离了队,踩着小碎步,婀娜多姿地向他走了过来。
顾停云想当场把食材往地上一放赶紧跑路。眼看着阿姨就要走到他的跟前,他干站着也不是,扭头就走也不是,进退维谷。
阿姨一把拉住顾停云的袖子,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的一般,“小伙子,小伙子你让我瞧瞧!”
顾停云已经来不及逃跑,只好壮士就义似的把脸凑上去,“好吧,您瞧吧。”
“哎呦,”阿姨猛地一拍大腿,“你跟我儿子太像了!我儿子在p市上班,可久才回家一趟……”
虽然这位阿姨的举动略显浮夸,但她可能只是太想儿子,才会这么激动。这么想着,顾停云的语气更柔和了几分,“阿姨,p市也不算太远,您也可以经常去看您儿子。”
阿姨摇了摇头,“他呀,嫌我唠叨,估计不想我过去呢。”
顾停云不知道该怎样接话,越来越煽情的氛围也让他无所适从,于是准备闪人。
“那什么,阿姨,我赶时间,就先……”
没想到阿姨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走你的好了,阿姨跟你一起走。”
顾停云如临大敌,“挺远的,您还是歇着吧。”
“不用,我身子骨好着呢,哪像现在一天到晚坐办公室的年轻人,风一吹就倒了。”
风确实吹不倒您……顾停云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他见这位阿姨执意要跟,就只好答应了一声,尴尬地埋头向前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