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娘子在一旁惨笑着,看着卓不凡慢慢地倒下去,就像是看着一堵被风雨侵蚀的墙,轰然倒塌。
然后,在她的面前慢慢地成为一滩烂泥,动也动不了,苦苦地挣扎着,哀求着,哀求她给他解药,可是,她还是杀了他。
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快意呀,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成就。
一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一阵悸动。
可是,突然之间,她自己却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麻痹,就像是在被一双无心的大手在身上不停地抚摸着,支配着。
此刻,她的**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尽管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想闭上,一副想沉睡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完全是中了血腥海棠的征兆呀。
血腥海棠明明是我放出去的,可是,为何我自己会中了血腥海棠呢。天蚕娘子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她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恐惧。
每次看见别人在临死之前那种恐惧的,苦苦挣扎的样子,她的心里都会升起一阵莫名的满足感。
可是,现在等道她自己也开始体会到这种恐惧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恐惧,其实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好玩。
其实,这还不是让天蚕娘子觉得恐惧的事情。
更让她觉得恐惧并且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在刚才明明已经倒下去快要成为一滩烂泥的卓不凡,这个时候,却又忽然站了起来,看着她,一脸的残酷。
卓不凡犹如一座冰塔般地站在她的面前,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酷,道:
天蚕娘子,此刻,想必你的心里一定有个疑问,这个疑问可能就是,明明是你使出的血腥海棠,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倒下去的我,为什么还能够再次站到你面前,而你自己却倒了下去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哼”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更加残酷了,手里的那柄轻轻的,薄薄的短刀虽然已经入鞘,可是,却仍让让天蚕娘子不寒而栗。
卓不凡沉声道:我想,你应该知道的,在这个世间,有那么一种功夫,当你向对手打过来的时候,它就会原封不动地反弹回去,就像是你朝着镜子中的自己挥拳一样。
而且,你所用的力越大,你所用的招式越毒辣,你自己所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你向对方施的毒越中,自己所中的毒越深,作为同样是荻镜宫门下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功夫吧?
听到这话,天蚕娘子那张本来就已经够苍白的脸色,此刻变得更加惨白了。
她甚至失声大叫了起来,道:回光返照!?你,你也是荻镜宫的人?
卓不凡愤愤地道:没错,这就是回光返照,可以将世间的一切招式都可以原封不动地返还回来的功夫。
天蚕娘子虽然浑身已经麻木,可是,眼睛却仍然睁得大大的,仿佛是想看清楚面前的这个人似的,大声道:快刀向方是你什么人?
当她说起“快刀向方”这四个字的时候,卓不凡的眼里忽然闪现出一种带着极端尊敬和憧憬的神色。
但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摸了摸插在腰间的短刀,那把很轻,很薄,轻如风,薄如云的短刀。
这样的短刀,世间恐怕只有一个人才有的。
这个人就是快刀向方。
看到这柄短刀,天蚕娘子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杀跌,突然失声叫了起来,道:你是快刀向方的弟子。
卓不凡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表示承认。
天蚕娘子那原本惊悸的脸色忽然平静下来,然后,冷笑了一下,沉声道:既然你是荻镜宫的人,既然你又是快刀向方的弟子,
想必也应该明白,背叛荻镜宫的下场又多么悲惨,别说宫主不会饶你,恐怕就是你的师傅快刀向方也不会饶你吧。
你为什么要背叛荻镜宫?
卓不凡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一双眸子忽然润湿了,然后,看着天蚕娘子,一字一顿地道:
因为朋友,因为友谊,因为我已经从魔鬼变成了人,真正的人,有感情的人,师傅给了我生命,可是,朋友却给了我感情。
自从加入荻镜宫之后,我所过的一直都是非人的生活,每天所能做的事就是杀人,杀人,无休无止地杀人,一直杀到恶心,杀到呕吐的时候,还要不停地杀人。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头顶上那块挂着“和光同尘”的匾额,表情有点儿恍惚,似乎是在回忆往事,道:
十年前,我接到任务,到风波里,要将风家一网打尽,但是,我却不幸失手,落入风老爷子的手。
但是,风家的人不但没有杀我,反而还帮我疗伤,帮我化解心中的仇和,像个真正的人那样对待我。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才真正明白,在这个世间,还有一种比杀人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友谊。
他看了看几乎已经站不稳的天蚕娘子,接着道:风家的人并没有因为我以前曾经犯下了那么多的罪恶,杀了那么多的人而看不起我。
恰恰相反,他们却仍然把我当成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把我当成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说,
绝对不容许任何一个人再动风家的人半根指头,哪怕是宫主亲自来了,哪怕是我自己粉身碎骨,受到宫主非人的折磨,我也要保护风家的人。
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