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昭已经年近四十,他看起来还十分年轻,但是底下的人都尊称他一声:黄叔。丛林里夜间也带点闷,但是他依旧整齐的穿着军用风衣,风纪□□到下巴。他端坐在椅子上,摘掉徽章的军帽压下重重的y-in影,他整个脸都浸在暗影里,看不清楚眉目,似乎闭着眼睛的样子。
昏暗的灯光里有人轻轻走近帐篷,拿起一件衣服想盖在他身上。冷不防坐着的人说话了:“不用,我没睡。”
来人笑道:“没睡也得盖,后半夜你要是腿疼,荒山野岭的可没人给你弄药。”说着把那件衣服严严实实的盖在他腿上,细细的掖紧。黄明昭没有再说话,他觉得有点疲惫,又睡不着,全身上下泛着酸痛。
林子里的s-hi气终究是太重了些。
那人盖完衣服并不走,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你干完这次,收手吧。”
黄明昭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背着光,五官看不清,唯有一双眸子,极亮极犀利,他扫了那人一眼,不可置否的说:“怎么,赵桐,不肯帮忙了?”
赵桐慢悠悠的说:“再帮你怕就是害你了,这次,你亲自到这里来,已经太莽撞了。”他其实比黄明昭大好几岁,但是语气里尽是疼惜:“明昭,你别再干了。”
黄明昭站起来,走到帐篷中间,他穿的不是丛林作战的作训靴,而是黑色半长军靴,腿长腰细,身形十分优美。他回头对着赵桐说:“我需要钱。”
“是你需要钱还是他需要钱?”
“有区别么?”
“明昭,你还要当他的垫脚石当多久?”
赵桐自进来第一次提高了音量,他少见的用了质问的语气,然而怒气没能持续一分钟,他又柔软下来:“明昭,你···”
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喊:“报告!”
黄明昭歉意的对着赵桐一笑,他眼梢极长,笑起来十分美,赵桐跺了跺脚,转身走了出去。
回来的就是那支武装小队,带头的身形魁梧,人称黑熊。他一脸恭敬的走进帐篷,对重新坐到椅子上的人汇报,黄明昭面无表情的听着。他那张脸,不笑的时候眉目十分凌厉,眼角嘴角和下巴都是触目惊心的尖刻线条。有人曾经评价他,手段狠辣,面目薄凉。
黑熊简短的汇报完,静静的等他回话,黄明昭想了一会,问:“能确定没有活口么?”
黑熊低着头,毕恭毕敬的答道:“基本能确定,那帮人手挺狠的,况且,况且您知道,那群毒贩跑路的时候,一贯是要把伤了的走不成的都弄死的。也是怕泄露消息。”
黄明昭点点头:“其实也就几个头子知道咱们的身份,其他小喽啰哪能知道。”他挥挥手,“你带着其他人去歇着吧,等天亮了再开拔。”
黑熊心里有点诧异,他不敢问,顿了顿,还是转身走了。
赵桐满心怒气的出了帐篷,简陋的营地里,只有两个军用帐篷,一个稍微大一点,算是临时营房,小的那个就是黄明昭的住处。赵桐本事挺大,他在边境这边很有一些人脉,算起来,他走贩毒这条路也有二十多个年头了。黄明昭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都是准备野营的,当时情况很紧,倒是赵桐,非要弄顶帐篷,死活不让黄明昭露宿。
那人年轻的时候腿受过伤,经不住夜里的s-hi气。
黄明昭笑他:“不过是在这里待一夜而已,你不至于吧。”
至于,赵桐在心里默念,他打开一辆越野车门,坐到驾驶室里。点燃一支烟。
黑熊回来了,不论情况如何,黄明昭怕是马上要走,回北京去。赵桐有点好笑的想起一句烂俗的话:此地不宜久留。
可以的话,希望他再也不要来,此处,实在是太危险。
有人轻轻的敲着车窗,打断了他的沉思,赵桐抬头一看,已经有人打开另一侧的门,坐了进来。赵桐不说话,他碾灭了烟,打开窗户散味。
“你还不走,没解决?”
“不知道,可能解决了吧。”黄明昭侧头看着他:“我等天亮再走。”
“疯了你,现在,快走。这里是好待得地方么?”
“我腿疼,不想动。”
赵桐不说话了,他关上窗户,手覆盖到他的膝盖上慢慢揉捏,黄明昭小声说:“就这一次,我实在不能放心,这伙人见过他。”赵桐手上力气一重,他火气又渐渐的蔓延上来。
“那次我腿病犯了,去美国疗养,他身边实在没有人能派过去谈生意,所以他亲自去了。没想到这批人胆子够大,丢了货还要抢人。”
“他们就算是不出这回事,我也要灭口的,一点威胁我都不能留。”
黄明昭低声的说话,冷不防赵桐打断了他:“明昭,姓黎的到底有什么好,你这么掏心挖肝的,人家已经结婚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他的婚事是我亲自做的媒,老参谋的孙女,这门婚事前途无量。他这辈子,一定要当将军,他想要,我就帮他,我要亲手把他送到将军的位子上去。”
赵桐不说话了,他开始揉另一只膝盖。
“可是我现在有点累了,我不想回北京。”黄明昭声音低低的,带着疲惫的喟叹。他仰到靠背上,颈子露出一小截,弧线优美。
赵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多年前,在黄明昭踏上这条路前,他劝说的话旧已经说尽了。那人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