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翟子枫有些尴尬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着祁安一大早就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心里又紧张又生气——怎么?就这么讨厌吗?

如果真的讨厌,为什么不干脆利落地拒绝他,非要这么不声不响地吊着,给他那么一点儿微乎极微的希望。

翟子枫扯了扯嘴角,干干地笑了笑:“……这不是还没放水嘛,你别误会。”

祁安没接他的话茬,全然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咸不淡地道:“快收拾收拾吧,要赶路了。”

翟子枫再怎么不乐意也没办法,只好慢慢悠悠地穿好衣服。

从辽东到漠南,祁安一路上都走得心惊胆战,除了到客栈里,绝不会取下面纱,有时候过城关的时候遇上官兵盘查,就假装是痨病来蒙混过关。

翟子枫也没再问他为什么蒙面,更不敢再提他的姓氏。

北境的仗正打得火热,整个顺天府到辽东郡一线以北的人财物力全部都悉数运往边境,北境守军和匈奴人在北疆线上胶着了大半个月,谁也没讨着谁的便宜。

之前祁安跟翟子枫说,这漠南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时翟子枫还没什么实感,如今一看,才知道这比喻到底有多贴切。

本身漠南的条件就不是很好,很难种出庄稼来,再加上常年被匈奴人s_ao扰,想要通商都不知道和谁通,于是随着中原腹地和江南变得越发富得流油,北境也被衬得越发穷得举世无双起来。

西疆还能和西域人做做生意,北疆呢?

漠南的白天的太阳极其毒辣,翟子枫纵使是戴着黑纱,在太阳底下站久了也会有些头晕眼花,再加上他是个在南方长大的人,乍一来这儿水土极其不服,成天到晚都一脸菜色。

“今天去哪儿?”翟子枫卖了个大斗笠戴着,稍微挡了挡阳,但脸色仍旧不太好。

祁安道:“跟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祁安没回答,只道:“见了你就知道了。”

?这是祁安第一次跟他提和自己有关的人,翟子枫不免来了兴趣:“别卖关子了嘛。”

祁安翻了他个白眼,没理他。

当年祁安在北境有一些自己的私产,只是他死后这些酒楼钱庄不是充公就是变卖了,其中一些被他以前的老部下买了去,就当是缅怀他——其中就有那“落日楼”。

连匾额都没换,依然是他当年亲笔题的字。

其实这名字实在是不吉利,只是当年他年轻气盛,做很多事都是纯凭着一股子冲动劲儿,当年就只觉得苍凉悲壮,典型的只要诗意不要生意,开了差不多十年才把本儿给捞回来。

他跟看店的掌柜说“鹿鸣阁”,那看店的眼神微变,随即笑了笑道:“两位客官请随我来。”

“鹿鸣阁”是顶楼的一间雅阁,来过落日楼的人都知道,这鹿鸣阁是从不接待外客的。

他到的时候那人还没来,鹿鸣阁里头的陈设虽然简单,但十分讲究,屋子里提前就点好了龙涎香,这才一进来没多久,翟子枫就觉得自己的头疼好了不少。

那狗就跟乡巴佬进皇城一样,兴奋得撒了欢儿地横冲直撞,祁安实在是看不下去,叫翟子枫把狗给抱了起来。

翟子枫抱起狗来,还煞是凶恶地轻拍了几下它的狗脑袋,佯怒道:“让你瞎闹腾,你娘又生气了。”

祁安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声不吭地站在栏杆边往外看。

已经差不多傍晚了,天边渐渐染上一抹艳红,飞鸟展翅从楼顶上方的空中一掠而过,凄厉地叫了一声。

时过境迁之后,再到这里来看,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落日楼头,断鸿声里。

当年还年轻,觉得人生在世,又要j-i,ng忠报国,又要功业有成,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当初他还觉得要是有一天他真的落败了,失去了那鲜衣怒马的一切,他可能根本活不下去。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等到他真的失去了一切,他却仍然活得好好的,而且是拼了命地活下去。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活法。

“给。”翟子枫从后头递过来一杯茶,是刚泡好的,翟子枫专门只倒了七成,让他还有空地方用手捻着,免得被烫到,“等下需要我回避吗?”

祁安还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毕竟之前翟子枫是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挖出他的那么一点儿小秘密,于是有些纳闷儿道:“怎么了?”

“没怎么。”翟子枫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不是怕有些事我知道了你要杀人灭口嘛。”

祁安被他逗笑了,抿了口茶,莞尔道:“不用,你就在这。”

这么长时间以来,祁安不是不想坦诚,只是真的不敢,而事到如今……祁安想,管它呢,反正他不说透,剩下的就让翟子枫自己猜去好了。

差不多到了快要日落的时候,那人才急匆匆地赶来了,身上的肩甲都还没来得及退,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肃杀气。

那人一进门,先是看到了翟子枫,猛地怔了一下,差点都把手按到刀上了,这才见祁安不急不忙地从屏风后头晃了出来。

那人看看翟子枫,又看看祁安,一下子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翟子枫看见那人的时候,也不由得一惊,但碍得祁安在旁边,愣是把表情给收拾了回去,装作一副从没见过的茫然模样。

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祁安却没有注意到翟子枫的这些小心思,冲着那人笑了笑:“弃文。”

常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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