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义与钱胖子的关系,他认为是好友,但实际上却更像是主仆。至少钱胖子自己是这样想的,他也是这样做的。
三年前苏义来到这个世上,度过了最初的身份认同期之后,逐渐试着融入这个时代,钱胖子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俩人本是同学,都在嘉禾名士吴春玉吴老先生门下读书。钱胖子出身商贾,长得痴肥,读书又蠢笨,常常遭到同学们的捉弄,也不得先生的喜欢。碰巧,在苏义穿越过来之前,原本的苏义是一个木讷之人,一棒子打不出来个屁的那种,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
同样没朋友的俩人,彼此成了朋友。苏义养病期间,钱胖子也是唯一一个来探望的人。苏义当时还没度过身份认同期,常常‘胡言乱语’,钱胖子也不在意,总是陪着他瞎聊,从来不会不耐烦。
等苏义的‘病’好了,重新回到学堂的时候,钱胖子却不见了。打听之后才得知,原来是钱胖子的老爹做生意折了本钱,不得不变卖商铺还账,剩余几个钱买了几亩地,回家种地过活去了。吴老先生的学堂,可不是穷鬼可以进的,自然也就辍学了。
苏义正想找一个代理人帮自己做买卖,便找到了钱胖子。经过一番‘洗脑’之后,钱胖子和他的老爹钱贵就此上了贼船。后来钱胖子跟苏义坦白,当时要不是实在不甘心在乡下种地,他爹也不会信了苏义的忽悠。他老爹原本的打算是,通过苏义傍上他做嘉禾县令的大哥苏迈,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东山再起。没成想,苏义拿出了‘苏糖’的秘方,一炮而红。眼见着生意越来越好,日进斗金,钱贵这才打消了杂念,一心一意地跟着苏义干。
苏糖,其实就是白糖。苏义能想到这个生财的法子,还要多亏了他穿越之前的那段‘居家隔离’的日子。蹲在家里小半年,做完了凉皮做蛋糕,做完了蛋糕做油条……所有的都做完了,实在是没事儿干了,苏义开始络小说一本接着一本的看,不知道看了多少。有一本很火的明朝的小说,里头便有这制作白糖的“黄泥淋糖法”。
苏义记得很清楚,书上说,明朝的时候,市面上仍然没有白糖,唯一跟白糖相近的,是红糖凝结时表面形成的糖霜。产量低,价格贵,还不甜。
既然明朝时候没有白糖,那宋朝肯定也没有。且这法子简单的很,有红糖有黄泥就行,实在是低投入高产出的典范。他自己在家里搞了一点红糖试了试,方法有效,便把步骤写下来,给了钱胖子。
钱家父子得了秘法之后,很容易就制出了白糖。钱贵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商人,当然看得出里头的商机。他不是没有想过拿了秘方跑路。有了这秘方在手,到哪儿都不愁赚钱。但最终,他还是没这样做。因为合作之初,苏义就言明,他提供秘方,不参与经营。只要纯利三成,其余都是钱家父子的。
这样的条件,钱贵没有理由不接受。通常这种秘方决定一切的生意里,掌握秘方的一方至少也是要纯利的七成甚至更多。而苏义只要三成,等于是白送一场富贵给他们。承了这么大的恩情,若还想着跑路,实在是太不当人了。更何况,跑路也不是没有风险,谁知道苏义有没有准备?若是他得知自己跑路,告官说自己的秘方被窃,凭苏家的声望,肯定没人相信他们父子。届时无论逃到哪儿,都得吃一场官司。
思前想后,钱贵还是打消了跑路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和苏义合作了起来。
三年下来,赚得是盆满钵满。在苏义的提点下,钱家父子大肆购买田产,坊间传闻,嘉禾县有一半都是钱家父子的,钱贵也因此得名‘钱半城’,俨然已经是嘉禾的首富了。
赚钱越多,发展越好,得苏义的提点越多,钱贵对他便越敬畏。他不但自己在苏义面前以老仆自居,还时时告诫自己的儿子,钱家能有今日都是苏义的再造之恩,没有苏义,爷俩现在早变成乡下种地的农夫了,一定要记住苏义的恩情。他对苏义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甚至有些时候,苏义都觉得有负担了。外面的十几车东西就是明证,年纪轻轻,哪那么容易水土不服,这十几车的东西,若是真拿来用,不知要用到猴年马月去。
原定的三七分账,也没有真正执行。按钱贵的说法,他不过是苏义的管家,隆庆号的所有财产都是苏义的,他只是代管而已。苏义什么时候有需要,尽可全部拿走,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能不能做到,要事到临头才知。反正话是这样说了,迄今为止他也是这样做的。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苏义早早起来,陆谦早就安排好了早饭,一行人吃了,终于头一次赶在晌午之前上路了。
作为苏义的好友,钱胖子跟他共乘一车。商队也在陆谦的照顾下,被校尉们保护在中间,他们都是禁军服饰,一看就是三衙里头出来的,不要说寻常宵小,就是地方上的差役都不敢多看一眼,唯恐惹了这群太岁爷,挨了揍也是活该。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苏义随手翻着临行时,苏辙赠与他的那本栾城集,钱胖子手拿着一本账本,眼睛盯着,嘴里念叨,有时还抬手比划两下,像是中邪了似的。
苏义对此见怪不怪,钱胖子这是在算账呢。别看这家伙读书不行,算账却是一把好手。苏义就没见过他用算盘的时候,从来都是心算。他算过的账,随便找什么账房来,都查不出一点儿错处,绝对是有点天赋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