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卿子……这未免不敬圣上?天子威严又何在?无论如何也该尽速修建行宫才是,难道让陛下居于这破砖烂瓦之间?”
逸景卷起圣旨道:“太守大人,陛下素来说一不二,天心难测,还是莫要违拗得好。”
太守回头,发现是个兴主,不由得冷哼道:“说的轻巧,你让圣上如何安歇?”
“圣上御驾亲征,讨伐西北胡莽,方才得胜归朝,理当还备着那些行军帐篷才是。”
太守听得此言,吓得连眉毛都要掉了。
“大胆!真是岂有此理,圣上真命天子,你却连一砖一瓦都一并抢了,赶着圣上去睡军帐!谁不知道圣上龙体虚弱,加之南征北战,若有半分差池,你如何承担?!”
“大人言之有理”,逸景似乎想起了什么,面上神色有些哀伤:“既然陛下驾临怀烈山庄,不如就由司福罗一族准备屋舍,让陛下休息吧。”
好容易送走了太守,纪流丹压低了声音问逸景:“你想见他吗?”
“他是皇帝陛下,九五之尊,我不该有非分之想。”
“越是嘴硬,越是心软”,纪流丹执起手边暖炉,靠在椅背中,“你还是暂且离开山庄,且不要见他了。”
逸景转身去将火盆挑得旺了些,“那就请母卿照顾他,若是他有不适,劝他早些返京。他喜辣不喜淡,喜茶不喜酒……”
纪流丹一把将手挡在面前,头疼地打断道:“你别说了,也别走了。”
逸景豁然起身:“我这就去收拾行李。”一句豪言壮语才出口,那厢就一前一后来了两封信将逸景堵在房内。信是两人写给两人,华景那一封送到了纪流丹手中,行晟那一封却给了逸景。
母子二人面面相觑,不料两封信都是一样的内容:司福罗逸景在陛下启程返京前,不得离开怀烈山庄。
果然是天心难测。
迷城太守还是出城百余里亲自迎接天子圣驾,正在看着卷宗的逸景头也不抬地对成景说:“一定会被骂的。”
果然那太守被天子几声呵斥,连滚带爬地回了迷城。
成景看了看逸景,又想起了相隔不远的青年帝王,暗叹这当真可谓一段孽缘,随后起身收拾一番,领着自己母卿兄弟女儿,准备迎接皇帝陛下。
天子六驾,所至之处,理当黄土撒地,旌旗漫天,一切依礼而行,可依照圣旨之言,司福罗一族前来接驾之人便少了许多,乍一看还不如皇帝一副仪仗,不可谓不寒碜。
“臣司福罗成景领司福罗一族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青年清朗的声音自龙辇之内传出,重重落在逸景心中,他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去,长龙队伍,浩浩荡荡,那黄金所铸造的车架富丽堂皇,隐约可见天子身影端坐其中,而六匹骏马无一不是雄健高大,毛色亮泽,他还想再看一次那人的眉眼,却不想骏马甩了甩鬃毛,令他即刻低头,恢复那谦卑的模样。
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他们逐一扶起,笑声传到了逸景耳中,他抬头便看到了久违的兄长。
“二哥!”
华景洒脱一笑,对他点点头。
“叮铃!——”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四下又是寂静,当众人见一人伸手去掀起车帘之时,齐齐垂手拱立,低头不语,逸景想着,他换了个侍卫长,不再是那个多嘴长舌的。
“抬起头来。”
皇帝旨意,无人不从,逸景却只是抬头,没有看他。
一位丰神俊朗的将军翻身下马,到了龙辇前,伸手将皇帝长铭扶下马车,纪流丹和成景便迎了上去,还未开口,就听长铭笑道:“朕好些年岁不见老卿子了,着实想念得紧,身体可还安康否?”
纪流丹亦是行礼答道:“牢陛下挂念,老臣一切都好,亦是常常思念陛下,不想陛下已是如此神武天姿,所向披靡,当真社稷之福。”
皇帝淡淡挑起嘴角,言道:“今日来此,尽可不必客套那些虚礼,朕尚且记得,年幼之时还让老卿子抱着呢,当真时光荏苒。”
“是啊,陛下长高了,臣也老了。”纪流丹似有感慨道。
长铭一路同纪流丹及成景东拉西扯,逸景在背后只能看到他头戴金冠,玄色衣裳,听得他温言笑语,脚步从容,腰间玉石碰撞传出的声响如雨点一样的细细密密,刺在逸景心头,长铭似乎没有看他一眼,心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或许很多事情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华景放慢了脚步,窜到了逸景身边,对着他挤眉弄眼,可逸景确实一副懒于搭理的模样,华景只道是好生无趣。
夜幕降临之后,坐立不安的逸景终于收到了天子传召,彼时长铭正立于一处回廊,身着便服,少了帝王繁复的衣物,更显得他身形清瘦——比起五年前更是形销骨立。皇帝身边站着白日见过的侍卫长楚广良,正抱着长铭的披风等候在旁。
“臣司福罗逸景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长铭的声音清淡如水,还不待逸景品尝其中情愫,便听他道:“朕近日来,收到司福罗与撒那卡两大贵族的奏疏,指责对方强占了自己的田地,你既然是司福罗一族司法的首官,理当也知道此事。”
长铭一边说着一边走动,楚广良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逸景也只好抬步上前,继而定了定心神,才道:“陛下容禀,两族土地本以植树为界,可萨那卡族人去年便将树木伐倒,驱牛羊入我族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