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有仲军,名为袁辉……”曲璃萤心头猛然一跳,尚且不等她开口再问,甘仪已将手中的奏章向她抛来:“去寻他,让他即刻上奏皇帝陛下。”
曲璃萤心惊胆战地展开奏章,如她所料,甘仪已为袁辉代笔,弹劾孟千擅离职守,请求朝廷严惩不贷。
此书一去,无路可退。
“如果孟千无事……这岂不是将他害死?”
“他已经死了”,甘仪垂头望着面前的纸笔墨砚,声音低哑地说道:“否则无论成败,早该回到此处请罪才是。”
曲璃萤默然以对。
两人心知肚明,参将擅离职守不知所踪乃是大罪,足可以军法处置,可这奏章偏就不能由甘仪出头,否则他日又要给顾小舞落下一个“将相勾结”的把柄。
“去吧。”甘仪对曲璃萤挥了挥手
“是。”
顾小舞出了皇宫,连陆一川也不管不顾,只吩咐他处理余下事务,莫要暴露自己行踪,随后便回了府邸,换下朝服衣饰,扮作平民百姓,领着几名心腹自后门悄然离府出城,直赴涧河谷。
是故当逸景于宣武阁见顾小舞亲临,亦是吃惊不小。
“孟千死了?”顾小舞单刀直入地问他。
“甘仪做了什么?”逸景反问道,顾小舞来得过□□速,他尚未接到朝廷传来的任何消息。
“今日孟千的仲军袁辉上书弹劾孟千,谴责他擅离职守,理当严惩,天子龙颜大怒,下令将孟千抓捕归案,令三司核实会审之后,依律严办。”
话已说到如此地步,逸景自然心知肚明,定是顾小舞听得此事之后,略一思量便能猜得孟千早已命归九泉之下,而孟千前些时候忙于奔走黄泉森林中,她便可断定此事逸景必定逃不过其中关系。
“你还想隐瞒于我?”顾小舞神色凛然地质问逸景。
“并无此意,而是此事实在突然”,逸景辩解道:“孟千突然领了人到这涧河谷意图行刺……”
“休得避重就轻!”顾小舞一声怒喝,早已将官阶地位,礼仪尊卑抛掷于九霄云外,“孟千就算不可一世,也该明白你也是朝廷命官,不可轻易有伤,现今他被害,岂非授人以柄?甘仪尚且只手遮天,如何轻易罢手?生死关头,若有行差踏错,你我朝不保夕,多年事业一炬尽付,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说的?!”
逸景面上愣了一愣,顾小舞同他四目相对之间,脑海中隐约有一事电光石火之间稍纵即逝。
“吱呀——”门扉响动,打断了她心中百转千回。
两人寻声望去,行晟不止何时立于堂下,寂静站立。
“下官为大人解惑”,行晟看了逸景一眼,转而对顾小舞道:“孟千已然怀疑一人便是傅远平,便将一对孩童抓去,以作威胁,两相争执之下,他为人失手误杀。”
“你是?”顾小舞问行晟。
“是。”行晟供认不讳。
“可方才逸景说孟千是来行刺的,还领了人。”
“那人葬于涧河谷后山,而孟千死于一处茅屋,为大火焚毁”,行晟迟疑道:“下官这就将那处彻底夷平?”
“不可动作。”顾小舞将他拦下,“孟千所怀疑,便是甘仪之顾虑,而今又是有备而来,你们若是做贼心虚,另有动作,终究被他一网打尽。”
“请大人示下。”行晟诚恳道。
“前因后果如何,细细道来。”顾小舞一撩衣裳,寻了堂下一处座椅大方落座,静待行晟将此中因果说明,末了终究一声长叹。
“古将军的小少爷,令军侯的大少爷,不能不救。”她扶着把手,缓缓直起身来,像是j-i,ng疲力竭之人勉强站立,她似有惋惜地看着行晟,叮嘱道:“无论何事干扰,自有本官奔走,只当你自己失明聋哑,就像是个无爱无恨的人,知道吗?”
“大人……”行晟于心不忍地看着她,明明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逸景早已自主位上走下,亦是左右为难。
“小少爷”,顾小舞极为难得的欣慰笑道:“古将军枉死,令苏相愧疚难当,你要好好活着,恨与不恨,或许是一个更为次要的事情。”
行晟如鲠在喉,不敢明说,自知觉双眼有些发胀般的灼热。
顾小舞匆匆离去了,留得片刻温暖。
逸景远望漫山秋叶金黄,长叹道:“知晓此事之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总比让她知道妖鬼之事好得许多,她终究是要封侯入相,圣上可能贪婪的东西,她未必愿意慷慨,就像那晏骑国人。”
“可她明白我们并未和盘托出。”
“却也没追问”,行晟拍了拍面前石柱,“就像是你会为了苏盛意一句话扶持当初人微言轻的吏部员外郎,她也为苏盛意一句话对你高抬贵手。”
“你让我愈发想念那个死去多年的老人。”
两日之后,大理寺卿崔树在涧河谷左近一处焚毁的茅屋中寻得了一具尸骨,面目全非,死去多时。
“经仵作查验,却为参将孟千无疑。所谓擅离职守,实乃一命呜呼,其中宁武难逃其咎,还望圣意天裁。”
崔树的一句话,惊奇朝堂轩然大波。
曲璃萤等官员纷纷上奏,请天子下旨,严查此案,严办逸景。
“此话未免有失偏颇”,陆一川徐徐道:“尸体分明是在涧河谷以外寻到的,并非涧河谷所辖范围,轻易污蔑另一位参将,亦是大罪,何况尸体既然面目全非,如何断定那就是孟千参将?”
崔树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