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琮也真是佩服,这杜诚口才不比当年差,嗓子且还更大了,连杜誉家中修宅子拖欠修缮款的事儿都能拿来参。
但现下,下头跪了一地,他还真不好办。
他再看杜誉,温声问:“杜卿,可有话要说?”
杜誉也是骄傲之人,没做过的事,他绝不承认。但他无有儿子,这个侄儿自小便住在他家中,他也向来将侄儿当作亲生儿子调教,今日被他背叛,心中寒凉。他跪下来,规矩地磕了个头,冷静道:“陛下,臣为官多年,不敢妄言,只能说,臣无愧于陛下,更无愧于百姓。臣更经得起陛下的明察!”
杜诚立即再高呼:“下官所言也是真言,陛下明察!”
倒是人人要他明察。
赵琮再看钱商,看其他宰相,他想,到底是谁呢。
不管是谁,杜誉这宰相是再当不得。
不过赵琮本就不想让他当宰相,他早已给杜誉想好了去处,这会儿顺水推舟,他只说令杜誉暂时在家中歇息。打算过几日,再将杜誉的真正去处说出来。他要说得太干脆,别人都能看出来他早就打好主意。
他需要大臣们的忠心与听话,却不要他们十足的忌惮,他也更需要他们的坦率。
而只在家中歇息,杜诚显然不满,还要再说。
赵琮笑眯眯道:“除此之外,摘了杜诚的乌纱帽,革了他的功名,逐他出京,永世不得回东京,杜家全族不得接济他。”
“……”杜诚不解并茫然抬头看他。
赵琮并不解释。
这样的人,谁都能拿来当刀子使,亲叔叔那样对他,他说背叛就背叛,真是恶心极了。当初杜诚伙同孙太后陷害武安侯时,赵琮就厌恶此人,若不是杜誉极力保下他,他还能有这个能耐陷害他的叔叔?
赵琮本已忘了他是谁,他倒好,自己又跳了出来。
赵琮说罢,转身便走。
福禄高呼“散朝”。
陛下一走,垂拱殿中的官员顿时生出百态,但几乎人人都避着杜誉。钱商叹气,上前来扶起杜誉,杜誉苦笑。
钱商要再劝几句,福禄走来,恭敬道:“钱相公,陛下召您去崇政殿。”
“是。”钱商再拍拍杜誉的肩膀,“过几日,我去你府中与你吃酒。”
杜誉苦笑着摇头:“你去陛下那处吧。”
钱商又劝了几句,转身与福禄离去。
福禄心中也感慨,左相与右相能相处得这般好,也就他们陛下能做到,只可惜这位左相不争气。
钱商与福禄一走,彻底无人理睬杜誉。
杜诚傻乎乎地跪在地上,猛地回神,想到自己什么也没了,叔父却只不过停职在家中歇息,陛下显然是信叔父的,压根不是那些人口中说的甚个陛下早就不满叔父!他知道自己被当刀子使了!他立即扑过来抱住杜誉的大腿,哭道:“叔爹爹,侄儿并非有心,实是——”
郑桥却从一旁走来,叹道:“杜大人啊!”他打断了杜诚的话。
杜誉倒也未在意,依然苦笑:“郑兄还是离我远些吧。”他拱拱手,独自离去。
郑桥摆出一副担忧面孔,直到杜誉走远,他不经意地低头,威胁地瞪了杜诚一眼。杜诚惶恐,立刻低头。
郑桥却不爽快。他是从前孙太后听政时的右相,陛下亲政后,他倒成了副相。
他也不服,他与杜誉一同效力于孙太后,何以他降职,杜誉却还做左相?!他这股气憋了五年,今日总算出了一半!原本当盐籍一事能拖杜誉下水,辛苦筹备一年有余,得人支持,在多处盐场布局,好不容易陛下下令在楚州试验,样样都考虑周全,结果杀死杨渊之人出了错漏,居然主动揽下罪!
他恨得很!
陛下不痛不痒地罚了杜誉半年的俸禄,顶什么用处?
幸好还有杜诚这个傻小子。
他出宫回府,书房中立即站起几人,笑道:“提前恭喜郑相公了!”
郑桥笑:“哪里,还早着呢。”
“杜誉这回再难翻身,即便陛下偏他,亲生侄儿这般参他,那么多人看在眼中,他再也回不到左相之位。陛下要挑新的左相,自然是您了!”
郑桥嘴中虽谦虚,心中也的确这么想。不论是资历,亦或年龄,杜誉下去,左相自然只能是他!他已等了五年!
他畅快笑出声,对那几人道:“也多谢你们主人相助。”
那几人的头头赶紧恭维道:“哪里哪里,我们郎君向来钦佩郑相公,往后还得靠相公提拔才是。”
郑桥大声笑:“好说好说!往后只要有我郑桥一日,你们主人为官之路定再无后忧!我定全心看顾!”
几人自是再表达谢意。
郑桥得意背手,渐渐敛起笑容,再道:“杜誉的侄儿已被陛下逐出京城,正好……”
“相公放心,此人活不过三日,只要他一出东京城——”
郑桥心中最后一口气也松了下来,并再度露出得意笑容。
崇政殿内,钱商以为陛下是要与他商讨杜誉一事。
他刚起了个头,赵琮挥手道:“钱卿坐,杜誉的事,朕心中有数,这会儿要说的是旁的事。”
钱商行礼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明义也知道,如今西夏与辽国皇室皆在内斗。”
“正是,陛下是想介入其中?”
他算是赵琮的半个岳父,又是聪明人,与他说话痛快得很。赵琮点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