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他朝浴室门口眨了眨眼,“凌逸风啊,又见面了。”

凌逸风抱着衣服,戒备地站在原地,盯着他看。

那人举起拍在齐重山肩膀上的手,无辜地说:“我说过吧,我直男。哦对了,这么久了也没自我介绍一下,我孙默,齐重山以前队里的小前。”

“孙默,”凌逸风轻声重复了一遍,“上次平安夜的事儿,谢谢你。”

“你不还是被堵了吗,没得谢,”孙默说,“你出来了,那正好,水卡直接还我吧。”

凌逸风看了齐重山一眼。

齐重山冲孙默扬了扬下巴。

“谢谢。”凌逸风说完,将水卡抛给他,转身走了。

孙默也跟着转身,冲齐重山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齐重山愣了半晌,跟上了凌逸风。

凌逸风一路都没有出声,只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齐重山碰了碰他的手肘,递过去一瓶水。

凌逸风这才觉得刚刚烧得整个人都有点干,也没客气,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一半。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凌逸风偏过头来问他,“不许说没什么。”

“就说了几句话,”齐重山违心地说,“我也记不清了。”

他下意识地不想把孙默见到齐铭的事情告诉凌逸风。

如果这只是一次单纯的会面,那倒没什么,但很显然,这次会面是有问题的。

为什么齐铭会毫无预兆的回来。

为什么会上一个“曾经喜欢他的人”的车。

齐重山可以不分心去思考这些,但他知道,凌逸风不可以。

凌逸风绝对会刨根问底,甚至可能因为这件事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害怕看到脆弱的、一蹶不振的凌逸风。

他不明白为什么孙默会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像是在被人看戏。

“你和孙默……”齐重山试图转移话题,却被不远处爆发出的一阵欢呼打断了。

他没戴眼镜,只能眯着眼睛朝欢呼雀跃的教学楼望去。

“我去!”凌逸风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了,兴奋道,“高三在撕书!”

纷纷扬扬的白色纸片像是满天飞舞的雪花,从整个高三教学楼的窗口和走廊倾泻而出,正巧这时候下课铃打响,讲台上的老师还没来得及嘱咐不要参与高三的狂欢,几乎所有人都奔涌而出,到走廊上围观这一盛况。

压抑了一年的少男少女们疯狂地宣泄着一年间积压的种种情感,开始还有人拉着身边人指着飘落的纸张哈哈大笑,到后来却慢慢演变成了眼眶发红,再往后,在喧嚣的掩盖下,有人开始放声大哭。

撕碎的试卷和课本就像是破茧而出的白蝶,带着他们挣脱了这一年来不断施压的禁锢,却又像这场考试后的必然一样,渐行渐远,四散纷飞。

毕业了啊。

齐重山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凌逸风一把抓住了手:“去看看!”

“别跑,”齐重山把他一把拉了回来,“刚洗的澡,别再出汗了。”

“哎你这人……”凌逸风转头,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口气里没有半点不耐,反而透着点不易察觉的踏实与安然,“怎么这么烦人呢。”

两个人走上教学楼的时候,人群的狂欢还在继续。

凌逸风眼力比一般人要好,不经意间瞥见走廊的拐角处有人在接吻,看身形应该也是两个男生,再看看走廊上拥抱接吻的其他情侣,莫名的觉得有些心酸。

早就跑出来看热闹的叶一鸣在他身后咳了一声。

凌逸风听见他那声咳嗽才发现两个人还牵着手,也没刻意掩盖什么,就直接抬起胳膊顺势搭在了齐重山的肩膀上,这么一来,两个男生哪怕是牵着手也不是很奇怪。

“我就不懂了,为什么有的感情非要等到毕业那一天才能说出口?”叶一鸣也跟着把自己胳膊搭在了凌逸风肩膀上,显得更加自然,“要是说怕影响学习吧,暗恋就不影响了?要是说没胆子吧,毕业那天就有胆子了?”

叶冰玉和许倩倩也在旁边,叶冰玉也就顺口接了一句:“我也觉得啊,只要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喜欢就去告白啊,不成功另当别论。”

“可能是担心告白失败之后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吧。”凌逸风听着听着突然开口了,“所以两个人拖着拖着就在最后的时间内亡命一搏——不成功还好说,成功了自己不会觉得难受吗?明明可以在一起的。”

齐重山有点意外,说这种话按理来说不是凌逸风的风格。

毕竟是个都在一起了还要纠结很久究竟应该不应该的人,应该没这么豁达。

但凌逸风没有多加解释,招了招手示意齐重山跟他一起回去。

高三彻底离校之后,被要求提前感受高三氛围的高二就要整体迁徙了。

学校按例放了一挂鞭炮送行,这之后高三的学长学姐主动承担起了清扫校园的任务,一边扫地,一边把自己呆了三年的学校,再彻彻底底地看一遍。

到交接完清洁工具和班级前后门的钥匙,最后一次走出教学楼,哪怕再怎么频频回首,这里终归成为了只鲜活在自己记忆里的母校。

“等我们毕业的时候,肯定不会这样。”齐重山一边理着自己书桌上的课本一边小声对凌逸风说,“接下来还有一辈子可以浪呢。”

凌逸风想都没想就点了头,就那么坚定而轻易的对不可预知的事情做出了主观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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