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玺正想伸手去抱抱行骋,没想到弟弟双腿一软,直直跪倒在自己腿边。
行骋抱住他的小腿就不撒手,喉咙里传出一种近乎于幼兽哀嚎的呜咽。
大悲大恸。
宁玺心疼至极,呼吸都要停止了。
外边儿大雨滂沱,风急卷地,忽然一阵闷雷骤响,劈开在宁玺的身后。
他感觉,殡仪馆的地板都震了三震。
雷电交加的那一瞬间,宁玺弯着腰,下意识抱紧了行骋凑在自己怀里的头,浑身跟着那雷声猛地一抖。
他身上有一股刺骨的潮气,行骋难受得整个人脑门儿都是冲的,愈发贪恋这种s-hi软,拼了命地去抱宁玺的腿。
长辈去世不久,宁玺总感觉冥冥之中有双眼睛在盯着,心中难受非常,轻轻推拒一把,行骋硬是跪着不撒手,双目赤红。
就好像是在现当下……
只有这种方式,只有在宁玺身边,他才能离这噩耗远一些。
从宁玺的角度看,能见着行骋腰上一截儿白麻缠的孝布,扎了个结捆在身后,拖下老长一条淌在地上。
白得刺目。
殡仪馆外的大雨仍然在下,现在已经快十点,天空一道惊雷又打下来……
两个人双双依偎在馆内,雷迅风烈,似被火烧了身。
……
在雨里跑了那么久加上心里各种问题堆积在一起,直接导致了宁玺被行骋送回家之后,开始发低烧。
从回家一直到早上五点,低烧不退,整个人软绵绵的,厨房里边儿行骋烧了三桶水给他敷,都没什么效果。
行骋真的给心疼坏了,一边递水一边说他:“你是不是缺心眼儿,这么远顶着雨跑过来,明天还要考试……”
一着急就想说重话,行骋硬生生给憋回去了,看着他哥淡然的样子,半句话也再多说不出。
宁玺斜躺在那儿,s-hi透的衣服早已换下,棉柔质感的睡衣让他觉得特别舒服,没忍住往被窝里钻了钻,小声说:“就是不缺心眼儿才这样。”
行骋语塞,心中除了感动就是懊恼。
他知道殡仪馆那边要自己去帮忙,还是没忍住把宁玺提前了半小时送到学校,早饭逼着吃了,自己又折回殡仪馆去守着。
九点整开始考语文。
这宁玺一宿基本上没怎么睡,头昏脑涨的,咬着牙把第一场坚持了下来。
这几年市内有些比赛风气不好,不少家庭有背景有这样那样后门儿的人拿着竞赛的奖准备保送,文科保送就更不说了,全年级按照每一年的成绩来看,毫无争议的就是宁玺。
文科的比赛相对于理科要少很多,零诊考试分数下来之后,宁玺一直遥遥领先,这一诊成绩便是保送的一颗定心丸。
高考硬考到北京,对于宁玺来说完全没问题,但保送的学校也非常不错,如果剩下的时间拿来做一些喜欢的事情,保送是个不错的选择。
哪怕那些本该给刷题和冲刺的时间……
拿来认真谈一次恋爱也好。
宁玺也想要这一次机会,可是他失去了。
低烧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半,文综都没考完,宁玺就叫监考老师过来了。
成都诊断考试相对严格,监考考官多是邻近学校的老师,也没几个认识他的,见这孩子垂着脑袋满脸通红,立刻就去叫了校医。
考试中断,宁玺放弃了资格。
拉到校医室去躺了一下午,都忙着在考试也没多少人知道他病了,学校老师比较重视,医生围着转了好几圈儿,说低烧不退是长期心里紧张,情绪不稳定,加上可能受了寒造成的,多休息休息,还考什么试啊。
宁玺咬着唇没说话。
体温测了又测,还是没降下来也没上去,头疼得不行。
他就这么在校医室,交了二十的费用,哪儿都没去,把诊断考试的第一天躺了过去。
文综没有参加考试,第二天的英语和数学也没什么考的意义了,宁玺的身体也还需要休息,年级组特批了张假条,让他回去休息着。
行骋家里自从出了白事之后,这几天行骋都没回过家,更别说陪宁玺了,这一时间他还真不太习惯,宁玺也理解他。
宁玺吃过了药趴在床上看书,脑袋昏昏沉沉的,差不多是傍晚了,听着外边儿院里家家户户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看一群小孩子抱着篮球追逐嬉戏……
真的不习惯。
他翻身下床,披着衬衫,摘了耳机,看着手里的书,忽然就想笑。
以前行骋说最佩服他的就是能一边听歌一边背英语课文,半个单词都不会出错。
宁玺翻出床下的一个木箱子,几日不擦,都落了不少灰,盖子一掀开,里边儿码得整整齐齐的全是行骋每次从楼上吊下来的东西……
小时候的陀螺、挖土机、赛车模型、玩具枪都有,甚至那会儿小行骋没闹明白为什么他哥老是拒绝收他的玩具,干脆要了钱跑去买芭比娃娃,吊了一个下来,金发碧眼的,差点儿没被从小就好面子的宁玺追着砍了一条街。
那会儿每次小宁玺在家里挨了骂,被罚站在窗边儿,帘子一拉,总能看见院子里上蹿下跳的小行骋。
小行骋也不光顾着玩儿,每逢炎炎夏季,就去院子里后边儿的水塘里拢一两只蜻蜓过来,再小心翼翼捧到他哥的窗前。
宁玺靠在床沿安安静静地回忆着。
九岁那年,蜻蜓一飞出来,就放走了宁玺的整个夏天。
……
行爷爷的头七一过,行骋按时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