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故意露出马脚,引起王娴雅的疑心。果然王淑雅的事被重新查证,当查到他身上时,他根本没否认,很痛快地承认了。
顾念印象里的顾恩嚣张又可恨,但梦里,他却从少年的眼里看到了隐藏很深的痛苦和释然。
终于,能结束了。
世子查到真相,震怒下开祠堂把顾恩开除家谱,又亲自向皇帝揭发了他的罪行。
对这个气父害母又心思歹毒的弟弟,他已经没了最后一丝亲情。
少年的手脚被捆着,嘴里塞了东西,丢在冷冰冰的柴房里。
他神情漠然,目光淡然。
这一世,他算是求仁得仁。
门外传来了咳嗽声和低低的脚步声。
顾静来了。
顾静看四处没人,悄悄打开柴房门,溜进去把顾恩嘴里的东西费力地抠出来。
少年咳嗽了几声,第一句话不是哀求,而是责怪:“你怎么来了?让人看到,你小心被大哥骂。”
顾静苦笑一声:“没人看到,我悄悄过来的。二哥,你的名字已经从家谱上划掉了。”
少年笑了下:“我早知道。以后我就不叫顾恩啦,记住啊,我叫白桦,别叫错了。”
顾静愣住:“白桦?”
“是啊。这还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呢,姓是她的姓,名嘛,大概是觉得桦树又高又直,这名字听起来给人洁白雅致的感觉吧。”
“很好听。”顾静很明显在安慰他,其实她连白桦树什么样都不知道。
“可惜啊,名字不错,叫我这个人给糟蹋了。”少年低声说。
“怎么会?二哥最好了!”顾静急了,冲口而出。
“哪里好?连累母亲?带累父亲?虽说他们两位早逝和我没有关系,可别人眼里不是这样。”少年自嘲地说。
“那是因为你都不跟他们解释!”
“何必解释呢?这样才好,”少年喃喃着,“我来到王府时身无分文,白吃这么多年的饭,就算再身无分文地离开,也占了他们天大的便宜。只有一样样还回去,才不算亏欠他们。”
“二哥,你……”顾静同情心疼少年,却不知道他身上那四十多世的故事,只以为他是运气不好被错怪,又拗着不肯直说,难免替他着急。
“我去跟大哥说!”顾静猛地站起来。
“你回来!”少年猛地板起了脸,声色俱厉地说。
顾念还是第一次看到少年这么严厉地对待别人,尤其那人还是这一世唯一善待他的姑娘。
顾静胆子小,吓了一跳,停下脚。
“你要是去,我就不认你了。”白桦威胁她。
“可你,你会死的!”顾静急得不得了。
“不会的,”白桦说,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在瞎掰,也就顾静这个大门不出的小姑娘没看出来,“我可是荆南王府的人,谁能杀我?”
“真的不会?”顾静半信半疑。
“当然。”
白桦故意说些市井闲话逗她,直到她渐渐开心了,又张口向她要水喝。
顾静赶紧出了柴房,遮遮掩掩地回房拿了点儿水出来,喂给白桦。
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道这些事早被暗卫看在眼里,等顾念从朝上回来,就一一向他回禀。
暗卫们没有贴得太近,没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知道静姑娘拿了水给少年。
顾念记得当时他听完后只当不知。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他不会因为这个连自家妹妹都骂。
只不过他和少年都没想到,皇上没下旨杀了顾恩,只流判三千里。
顾念看到,当时已经身在大牢受了多种刑罚的少年听到这个消息时,眼里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那些牢头还以为他是出不去牢狱才失望,不停地嘲笑他。
白桦却沉默地坐着,一声不吭。
牢头们笑完了,觉得没趣就走了,没人再理他。
只是没人送财物上下打点,再加上少年刑罚已定,因此他每日至少一次的上刑是免不了的。
反正只要上路前还留口气就行,其他的谁管?
顾念看得又心疼又愤怒。
他想起顾静曾叫身边的人送些财物给这些人,目的无非是帮白桦一下,让少年在牢里过得好些。
她大概不知听谁提起或是在哪本话本里看过,说牢里的人日子不好过。
不过那时顾念恨少年恨到骨头里,哪容得下他过得好,当即叫人把东西劫了下来。
白桦一身伤地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