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过神,那个陌生男人已经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半点有人来过的感觉,如果不是脖子上的阵阵刺痛不断提醒着他,他肯定会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是想到男人刚才说过的话,他没办法再听天由命下去了。他不想死,努力了这么久,他绝不能让自己到最后只得到一场空。他是真的想活下去,所以——
咬了咬牙,老者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陆绚打了个哆嗦,猛然惊醒。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树叶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他赤裸的躺在床上,只有下半身盖了被子,身体凉得不象话。
桌上的煤油灯已经灭了,但是月正当空,整个房间被月光照得明亮。他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到身上,身体慢慢暖和起来,人却再也没有睡意。
他不知道沈川走了之后他又睡了多久,感觉好像没多久,只不过闭了一下眼,片刻的工夫而已,但心里的不安却逐渐扩大。
他知道这地方有些怪,不过因为是云初阳带他过来的,所以他并不想猜忌什么。只是他的目的原本很明确,现在,却有些不清楚了。
叹了口气,陆绚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好几个地方还是又酸又疼,他不禁感叹自己老了。
只是想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不知道等自己真的老到不能动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
穿上衣服之后,他走到窗口看了一眼窗外,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夹杂着一股凉意,让人瞬间清醒不少。
那一刻,一直仿徨的事似乎有了结果。
想了想,他伸手关上窗,转身出了房间。
来到外面,陆绚在宅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看透了这里,房子虽然多,但是人却少得像稀有动物,想遇到个活人也只能靠运气,别说云初阳,连沈川都不见人影——他是死到哪里去了啊?
走了半天没见到一个人,正在心里腹诽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走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宅子的后面。
成片的树林在月光下呈现墨蓝色,还有一条河,河边站着一个人,河面上飘浮着一层水气,乍看之下绝对是让人望而却步的画面。
不过他没有走,不是他胆大包天,而是因为他看出那个人是云初阳。
云初阳似乎也发现有人来了,缓缓转过身。
陆绚没说话,踩着s-hi润的泥土朝他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云初阳淡淡一笑,月光照在他脸上,使清秀的脸庞更加莹润,「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也不怕掉到河里去!」陆绚半开玩笑地说。虽然今晚月亮很亮,但是云初阳又看不见,一个人在河边晃怎么说都很危险。
「嗯,」云初阳竟然点了一下头,「刚才差点踩进河里。」
陆绚一低头,果然,云初阳的裤子s-hi了一段,正好到膝盖的位置。
「你搞什么啊!」他皱着眉,伸手拉住云初阳的手臂,「走吧,回去换衣服,你还想在这里自然风干啊?」
「不用。」云初阳摇了一下头,「陪我在这里聊一会儿吧。」
他的样子让陆绚觉得有些奇怪,但云初阳只是没有任何表情地望回河面。
松开手,陆绚站到他身边,知道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
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是静静地望着平静的河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水草腐烂的气味,没来由的让陆绚突然想抽烟,就在他要翻找口袋的时候,云初阳终于出声。
「你看到那棵树了?」
他稍稍一楞,然后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只剩一根烟的烟盒,抽出来放到嘴边,「嗯。」虽然只是在梦里。
云初阳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在树下看到的人,基本上都是已经死了,或者是将要死的人。」
嘴边的烟不知不觉掉了下来,陆绚怔怔地看着他,「……什么?」
云初阳没有回答,也没有理会陆绚的讶异,径自往河边走了两步。
身后的陆绚想了想,跟了上去。
月光映在河面上,泛着冷清的白,也衬得这人烟稀少的村子更加孤寂。陆绚低下头,看着河面上的水波越来越大,迷蒙的水气像是汇成了什么图案一样——
「看到了吗?」云初阳问。
陆绚知道这是云初阳最基本的能力,但是仍然摇头,「没有。」
没说话,云初阳继续看着河面,几秒钟后又问了一遍。「看到什么了?」
这次,陆绚拧起眉,他真的看到了。
「一棵树……」跟他梦里的那棵很像,但是又不太一样。这棵树更大一些,满树的红色叶子,还有硕大的果实——
「还想看到什么,就继续想下去吧。」云初阳说,「你会知道自己想要的。」
陆绚觉得这像是个实现梦想的游戏,但是思绪却不受控制起来。云初阳说他想要看到什么就自己想,但是他发现眼前渐渐浮现的东西,完全不是他想要的,像是那个梦一样,铺天盖地的血腥遮蔽了他的双眼,他在血腥的夹缝中,看到被撕掉翅膀的祁少武倒在血泊里——
瞳孔瞬间放大,陆绚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当他想朝祁少武伸出手的时候,场景突然变了。
成片的血红变成白色,漫天的大雪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树下——
他突然s-hi了眼眶,只因他看到那个人走到树下,朝男孩伸出手。
那个漫天大雪的日子,直到今天还异常真实地留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