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沉吟片刻,抬起眼来盯着福气,
“朕问你,这药里除了舒神散,你还下了什么?”
福气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伸出手来!”
福气却站着不动。
“朕要你伸出手来!”云珂厉声道。
福气犹豫片刻,终于放下药碗,缓缓伸出手臂。云珂一把抓了过来,掀起衣袖。只见福气双臂从手腕向上,竟然布满斑斑刀痕,新旧不一,有些尚血迹未涸。
云珂虽早有猜测,但真的看到这些满目狼藉的伤痕,尤忍不住震慑住。
“你、你……”云珂抓着福气的双手轻颤,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气愤。
福气‘噗嗵’一声,双膝跪下,还是那句话。
“属下是为了主上好。”
云珂望着他那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娃娃脸,发现上面已经布上沧桑之色,不禁心痛的长叹一声。
“福气,你知不知道以日耀之血为朕补身,是要折寿的。当年朕重伤之时,你连续百日为朕以血养血,制成血药予朕服用,已经折去你将近二十年的寿命。朕当时就下定决心,决不会再让你这么做了。你却……”
福气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皇上,语气真诚,
“皇上待福气之心,福气感激莫名。但是当年皇上从先皇培养的众多朱血稚子中,选中了福气,福气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在福气心里,皇上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云珂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心腹,感慨地道,
“福气,福气!朕当年为你命名为福气,便是希望你能是个有福之人,不要像……”云珂突
然顿住,想到什么似的,神色沉痛。
每一位皇帝的日耀都是最隐秘之事,除了皇帝自己,无人知道他们是谁,甚至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每位皇上一生一般只有一名日耀,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皇上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福气却已经深深理解皇上的意思。皇上为他命名为福气,他如何会不晓得皇上待已之心。自己正是为皇上这种温柔睿智的x_i,ng情和人品所折服,心甘情愿为皇上付出所有。不禁轻声道,
“皇上不必为属下难过。当日,属下服下以皇上鲜血制成的药蛊时,属下的x_i,ng命就已经和皇上生息相关了。若皇上有什么不测,属下岂不是也要遭殃。所以属下这是未雨绸缪,骨子里是在为自己打算着呢!您这样在意,属下的脸皮这么薄,岂不是要不好意思。”说到后来,又变回以前诙谐的语调,开玩笑似的。
云珂确是温柔之人,即使是自己的属下,甚至是奴才,他也不愿拂逆福气的忠心。便呲笑道,
“你的脸皮若薄,朕的沧浪城城墙岂不是早就要倒了。”
说着,端起放在身旁的药碗,一饮而尽。
福气接过空碗,笑道,
“皇上放心,福气特制的这千灵万灵汤药,今儿可是最后一副了。”
“哼!亏你还有脸说,这事也就你敢做。别以为朕不舍得罚你,早晚有一天给你好果子吃。还不赶紧滚下去,别让朕看着你心烦了。”
福气又和皇上嘻笑了两句,知道皇上心思稍宽,这才乖乖退了下去。
待福气带上房门退下去,云珂靠回床上,从怀里掏出那日云夜丢在马车里的锦帕。
近一个月来,这块锦帕他一直贴身收着,时时拿出来聊慰思念之情。细看时,才猛然忆起,这竟然是当年在昭阳侯府后院的茶花园里初相识时,自己为他束在发上的那块南海国的丝绢秀帕。自南海灭亡后,这种上等秀帕已不复生产,自己也早记不得了,亏得他细心保存了这么多年,色泽仍然鲜艳如新。
夜儿……
想起那日的慌乱不安,云珂禁不住紧紧把锦帕贴在心口上。
但愿你平安无事!
云珂暗恨自己无用,竟然昏迷过去那么久,错失了追上夜儿的时机。现在夜儿大概已经被带回了万花谷。自己若想把他带回来,必定免不了要与那人见面,而那个人……
看来前尘旧事,往年的恩恩怨怨,终究是免不了要翻出来的。也好!早日面对,也可早日放下,了却大家一个心结。这事总有一日夜儿会知晓的,只是不知到时他会不会怨我。
不!夜儿不会!夜儿永远不会怨我。
云珂心中愁思百结,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秀帕。
可是自己心中却毕竟是有愧的……
26
第二日,云珂带着福气与三名月影随侍,弃车换马,也不再追赶枫极留下的傀儡香踪迹,而是直接向万花谷出发。
前日得到密报,徐相带着玄武军令已经到达炎国边境,随时可以调动当地四十万玄武大军。云环带领的百名隐卫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炎境,一切准备妥当,战争一触即发,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夜儿,才可以安心。
行了十多日,终于到达了云国南部,群山环绕的昆山。
只见无尽的青翠苍茫,延绵万里的重峦叠幛,绵绵续续,远近高低,蜿蜒而上。
绕过重重峡峰,山回路转不知几多重,终于来到云深不知处的万花谷入口。
一人一马,似已在谷前等待多时,见到一行人到来,那人走到云珂马前,跪下行礼:
“草民桐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桐枢站起身来,低首恭敬地道,
“桐枢奉谷主之命在此恭候皇上大驾。谷主已等候皇上多时,请皇上随在下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