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之战后,瞿能一直对李景隆诸多不满。以瞿能的官位和军中资历,李景隆不能轻易处置他,只能暗地里咬牙。
忍的时间越长,恨意越深。李景隆发誓,一旦有了机会,必要让瞿能永世不得翻身。
一万南军进入晋王辖地,滕聚变得愈发谨慎。无论李景隆怎么想,他都要尽到一名将领的责任。
滕聚不想死,随着军队距离大同越来越近,这种念头愈发猛烈。他又一次想起了陈晖,只要有一线生路,没人会心甘情愿做炮灰。
风越来越冷,似要将一切冻结。
大雪封住了前方的道路,滕聚不得不下令队伍暂时停下,等到前锋探路回来之后再继续前进。
南军身上的袢袄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在德州时尚好,再向北,冰冷的天气会要了他们的命。
众人不知不觉的挤在了一起,这样至少能暖和一些。
远处突然传来凄厉的狼嚎声,孟清江和高福四人互相打着暗号,在队伍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不起眼的标记,或是在树上,或是几块露出雪地的石头。这是边军惯用的记号,之前用来对付鞑子,如今被用在了南军的身上。
前锋回来,队伍继续出发。
孟清江本想主动为队伍探路,高福拉住了他。
“不用出去,路已经走错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纪纲跟在他们身后,哆嗦着紧了紧袢袄,他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队伍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没人发现,一支燕军骑兵跟了上来。
北平城外,悠长的号角声中,燕王率领大军出发。他的目的地不是大同,而是蔚州。
朱高炽在城头上为大军送行。北平保卫战后,他在军中的声望有所提升,张玉朱能等将领,偶尔也会称赞世子几句,却多流于表面。相比之下,仍是朱高煦和朱高燧更得这些将领的看重。
大军行进间,战旗烈烈,燕王一身铠甲,朱高煦和朱高燧紧跟在他的身旁。
城头上的朱高炽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他的职责是守卫北平,只要守住北平,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世子,该回去了。”
军队走远,王安见朱高炽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能仗着胆子上前提醒。
天这么冷,若是世子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王安,孤……”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王安仔细听着,始终没有下文,小心的抬头,只看到朱高炽的背影。
“回府。”
“遵命。”
世子刚才想说什么?
王安猜不到,也不敢问。
王爷起兵以来,世子宽厚依旧却威严日重,跟在身边伺候的人感触最深。有些话之前能说,现在已是不行了。
下了城头,车驾早已备好。
朱高炽能骑马,但为了他和坐骑双方考虑,大部分时间还是选择乘车。
车内铺着厚实的坐褥,车板上嵌有矮桌。
一盘高粱饼子,一壶热茶,已经成了车内必备。
“世子,这还有两盘点心,是王妃令人备下的。”
朱高炽摇摇头,拿起了高粱饼子,说道:“带回府给世子妃,孤自会谢过母妃。”
“是。”
车轮压过路上的积雪,路旁的行人自动闪避。从车窗向外看,被冰雪覆盖的城池一片银白。
自懂事起,这样的冬天就深深烙印在朱高炽的记忆中。
五年,十年,还会更久。
“王安。”
“奴婢在。”
“高巍最近好像老实了不少?”
“是。”
“怎么回事?”
“奴婢斗胆猜测,应该是孟佥事为王爷分忧。”
“哦?”
朱高炽转过头,他的确让王安把高巍的事情透露给孟清和,不过孟清和最近都在养病,大军出征都没赶上,什么时候去见的高巍?
“他自己去的?”
“回世子,是王爷身边的郑听事领着孟佥事去的。”
“郑和?”朱高炽想了想,“这次出征,郑和也跟着了?”
“是。”
朱高炽点点头,一个高粱饼子很快下肚。
“回府后请孟佥事来见孤。”
“奴婢遵命。”
孟清和如何摆平的高巍?朱高炽很感兴趣。
对付一根筋又极重名声的文人,寻常手段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威胁利诱太小儿科,引经据典纯粹是浪费时间,砍一刀痛快利索,却要花费大量的j-i,ng力善后。
孟清和到底在高巍身上用了什么手段,朱高炽很想知道。
一边想着,一边又拿起一块高粱饼子,继续磨牙。
回到王府后,王安立刻去请孟清和,不想扑了个空。
由于告病,孟清和最近都不当值,房间里没人,该去哪里找?
询问过送水的小宦官和王府内几名长随,得知孟清和这几天都在巳时正出门,过了午时才回来。出去时经常哼着小曲,偶尔还会带回几张布片。
王安眼珠一转,心里有数了。
“行了,咱家知道了。”
打发走了长随,王安快步向关押高巍的地方走去。
到了地方,没急着进门,示意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别出声,自己走到窗口站定,透着窗缝向里边看。
室内坐着两个人,王安能清楚看到高巍的侧面。高老先生正一脸的愤怒,吹胡子瞪眼,却像在顾忌着什么,隐忍不发。
坐在他对面的,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孟清和。
一身蓝色便服,头发梳得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