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授觉得这个时候,心跳得厉害。
後来吃饭吃到一半,那时何授母亲正对何授讲家里的事情,她说:“阿授,这几年家里过得好了,你不要担心。”
何授嗯了一声。
女人又说:“欠的钱都还清了,如今再没有人上门要钱了,日子过得舒坦了。”
何授还是嗯。苏陌觉得有些奇怪,後来发现何授手心里都是汗,再一看,他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水,脸惨白一片,嘴唇死死的咬在一起,手不停地颤抖。苏陌脑袋里轰的一声,知道何授瘾上来了。
他记得何授说过,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可这时他脸上还是要强笑著,说些有的没的事,然後轻轻地拍一拍何授的背,示意他先去洗手间洗把脸。
何授捂著嘴,躬著身子一路小跑出了包房,苏陌装作无事一样对著女人疑惑的目光,估摸著过了几分锺,苏陌就站起来,笑著说:“阿姨,何授该不会是掉厕所里了吧,您先吃著,我去看看他。”
听到女人哎了一声,赶忙跑过来,冲到厕所,又把厕所门後面搁的那个“厕所维修中”的牌子拿出来,摆在门前,这才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看到何授死白著脸,不停地用冷水洗脸,身子却软软地往下滑,赶紧上前抱住了。何授仿佛见了救星一样求他:“我不行了,给我点,我不行了,一点就好,不然我这个样子,不能出去见她了。”
苏陌恶狠狠地跟他说:“你求我救你,你这样我怎麽救?我告诉你,你妈就在外面,你想想你妈,你怎麽忍心吸这个!”
何授浑身一颤,脸色惨白著,只是看著苏陌说:“苏陌,我难受,好难受,救救我,救救我……”
苏陌狠狠吸进去一口气,想著时间过去了,那女人该著急了,当下从口袋里拿出那包东西,放在手心里,何授不敢去碰,只是可怜兮兮地看著苏陌。
苏陌一手握空拳,一手握纸包,一脸认真的跟何授说:“呐,选只是手,是白粉,选这个,你可以现在就抽,爱多少抽多少,我不管你。”
苏陌举起另一只手,说:“选这只手,你一点白粉都抽不到,以後都不能抽,你得乖乖听我的话,绝不能跟我对著干,你选什麽?”
何授显然是有些不能理解,两个条件似乎太过天差地别,带著苏陌式的不可理喻。何授就惨白著脸努力思考,最後一只手在他脑海里慢慢变成了一包包白色的粉末,另一只手在脑海里幻化出苏陌这两个大大的加粗滓桓竦穆镜头播放著拙劣的幻灯片。在那个名字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摧枯拉朽土崩瓦解。
苏陌看著何授一脸思考“to be or not to be”的表情,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後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哪只手都不选,只是s-hi漉漉地抱住了自己的腰,哪怕脸上冷汗流的阡陌纵横淅沥哗啦,眼睛在汗水里还是努力地睁开,睁得大大的,看著自己,说:“我选苏陌。”
苏陌愣了一下,然後伸出袖子帮他把汗都擦了,把他拉了出去,说:“你妈会担心的,我们出去吧。”
何授此时还不知道,那只空荡荡的手里,握了一个很不得了的东西。
苏陌曾经决定谁都不给了的……东西。
何授那天的表现,也许真的比以前坚强一点点,汗照样出,眼泪照样在眼眶里转,身子照样佝偻,手也还在抖,可嘴唇咬的死死的,一句都没再说什麽,努力跟著他们到处走,甚至还能在该说话的时候应几声,虽然偶尔会不知所云回答得南辕北辙,也还算撑下来了。
他母亲那一次只是来城里看看,看看就走,知道儿子没事了,就得立刻往家赶,下午将女人送上火车的时候,何授痛得迷迷糊糊神智不清了,只能咬著牙朝女人努力地挥著手喊妈妈小心点,然後那些回忆里的泛黄照片在这一个瞬间重现光鲜,阡陌纵横的角落里,该开花的开花,该发芽的发芽,一片片花开如锦,一片片稻浪连天。
苏陌在後面扶著何授的肩膀,站得直直的,然後在看不到那个女人後,在耳边听不到车轮声後,半搂著何授的肩膀,把那个将自己的唇咬得血迹斑斑的可怜虫紧紧搀扶著,伸手拦车,准备打道回府。何授脑子在那一刻已经不是很清明了,很长时间都保持著那个挥手的姿势,嘴唇一张一合地喊妈妈,苏陌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用自己的背部挡下探询的目光,把何授护得死死的,然後塞到车上,上车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肩膀被濡s-hi了一片,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苏陌一边对司机飞快地说了地址,一边小声地对何授说:“呐,你做的很好,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好。”
那些话慢慢地飘进何授耳朵里,何授眼睛眨了很久,似乎终於听见了,然後蜡黄的眼窝和苍白的面颊共同营造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在阳光下突兀地显现,连笑容都是可怜巴巴地蔫著,气息奄奄人命危浅,一碰就碎,得放在常温下时常浇水有空施肥好生养著……
也不知道养多久,才会见到他每天都这样笑著……
回到家里,何授躺在床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瞳孔都是散的,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後来实在累了,就躺在床上昏睡了一会,眼睛半闭著,鼻翼微微地翕张,大概是太久没见阳光,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色,近乎可以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