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长相俊逸不凡的男子,沈默著继续自己给自己倒酒。何授用力摇头,企图驱赶醉意,一边怕辣地吐著舌头,一边还要去捞那些在暗红色麻辣汤料中沈浮的牛r_ou_丸。接触了各种各样的烹饪器具和食材之後,他的烹饪手艺臻於完美,各种美味得让人快溶化掉一般的家常菜式,还有偶尔按照菜谱上做出的甜点,只是连续三年,怎样变换菜谱,总有吃腻的一天。
他那个出色伴侣,不知为什麽,最近看新闻总是看得发愣,人也越来越唠叨,他今天穿著家居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衣领从毛衣领口中露出一角,脚上习惯穿著厚厚的毛绒拖鞋,何授舔掉最後一滴酒液,头一歪,枕著手肘闭上了眼睛。那俊逸的男人以为他已经彻底喝醉了,伸过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何授柔软的头发,轻声问:“阿授,睡著了吗?”
他连问了几遍,才轻声说:“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我说过不会後悔的。可最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了,在家里呆著,什麽事情都不做,喝啤酒,吃火锅,睡觉,发脾气,醒来就发呆。再过一两年,那麽辛苦学的什麽管理知识就会统统和社会脱节了吧,到时候就什麽用处都没有了,再往後也许还会长出个啤酒肚吧……”
柔弱的男人半醉地趴在桌上,不知到底听到了没有。苏陌低著头笑了一下,轻声道:“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咱们已经有那麽多钱了,我能够整天只陪你一个人,还觉得浑身不对劲,真该死。周围的人都有很多很忙的事情,我们这样子只有两个人的生活,其实是不对的吧。明明当初觉得无论如何也不会後悔,为什麽突然觉得寂寞呢。”
他唠唠叨叨地抱怨了一会,觉得有些失言,见伴侣似乎没有在听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起身把满室的狼藉都收拾了,啤酒瓶扶正堆到阳台上,把喝醉的男人扶到床上去躺好,自己才抱了床毛毯,在沙发上侧身睡了。不知为什麽,最近两人之间的冷战和小吵越来越频繁了,24小时亲密无间地腻在一起,隔阂却偏偏觉得大了。看到电视上的新闻消息,想交谈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达成共识,那人温吞水的个x_i,ng,和不适时宜的棱角,把曾经鲜活的心意,磨得连自己都辨认不清。偶尔一起去超市的时候,两人却会在人前意外的体贴,不时轻松愉快的交谈著,表现出让人羡慕的幸福,只是回家後,对比这时的默然无语,之前那份虚伪的和睦越发让人反感生厌。
原本以为今夜和以往不同,比起前几天的冷战和摔东西,今夜会是平静的一夜,不料半夜的时候,那个柔弱的男人穿著整齐地从房里走出来,腋下夹著久已不用的公文包,站在沙发前打量了苏陌一会,然後轻轻碰触了一下他的额发,那出色的男人几乎是立刻惊醒了,两人沈默著对望了一会。苏陌笑问道:“怎麽不继续睡?”
“分开吧,”何授平静的说。
苏陌先是一惊,然後强笑道:“什麽?”
“是我们当初太蠢,现实根本和我们想像的不一样。和我这样乏味的人呆在一起,你又何苦,找个彼此条件相当的人不是更有共同语言吗?现在想挽回还来得及,你说是吗?”
柔弱的男子低下头,然後穿上鞋子打开房门离开了。苏陌在黑暗中抱著毛毯坐了一会,这样的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心里不痛快,分分合合的,不过过一两天总会勉强回来,苏陌已经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是冷还是轻松,翻了个身,却睡意全无,突然想到何授这麽晚了根本无处可去,连忙披了件外套起来,但在门口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那个微微佝偻著的身影。
苏陌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那些最深处的彷徨无奈其实句句掏心掏肺,何授即便听到了宽解几句也好,可居然掉头就走。苏陌觉得心里隐约有怒火,掉头回家的时候,看到何授在阳台上养的那几只待宰的j-i鸭,捆著爪子,只只肥大的模样,把头埋在翅膀下蜷缩在一起,似乎是怕冷。心中突然一软,翻了一阵,收拾出一个纸箱子,把那群家禽移到温暖的厨房里去。
这之後一个多星期,何授竟然再没有一点消息,他只带了一点微薄的现金、证件和换洗的衣服,存折、卡却一动未动,甚至连他一直爱护,用了三年多的手机也被弃置在家里,让苏陌第二天整理的时候有些吃惊,那天早上也理所应当的没有人替他煎蛋,加热火腿,泡现磨咖啡,垢满油污的火锅炉也放在原处,发出油腻腻的臭味,苏陌懒得收拾。厨房下面的水桶里还养了两尾鱼,似乎是何授原本说好今天做来吃的,结果因为何授的离开,还迟迟未被剔去脏腑,去鳞去泡,而在水里病恹恹地游动著。
不锈钢的煤气灶旁边放著一本翻开的食谱,墙壁上的挂钩上钩著本子和笔,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著各周的菜式,腌浸的上等猪r_ou_隔在一旁。苏陌拿起那本食谱发了会呆,那本书上密密麻麻地勾画著,每一样调味品的分量,每一次下锅的火候,密密麻麻的圈圈点点,足於看到主人的心思。苏陌有些记得了,何授每次做好饭的时候,都会想要和他一起坐在饭桌上吃,可苏陌大多的时候,都是随手夹了菜,端著饭碗坐在电视机前看球赛,连在吃的是什麽也许都不记得。吃完了就看到何授默默地收拾碗筷,再之後就是厨房里模模糊糊的洗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