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康身后是两千卫兵。话说皇帝带回的八万潞州军除了巩梵和荆楚手下的两万,其余六万都于昨日下午踏上回程之路。所以荀康这次剿匪,首先要持着圣旨去调动他舅父驻守在尹、干两州的十万兵马。而他身后的两千人,则是皇上派来护送他的人马。
李英念完送行的诰文,皇帝走上前,从腰间佩剑,递给荀宇,“这是朕的御剑,拿着它上至贪官污吏,下至恶绅刁民,有一个砍一个,朕赐你先斩后奏、便宜行事的权力。”
荀宇接过剑,向皇帝行礼,“谢父皇。”
皇帝又转向荀康,拍着他的肩膀道,“带上兵就是将军了,要以除暴安良为已任,奋勇杀敌,不要堕了我们荀家的威风。”
荀康闻言,精神顿时一震,双腿下意识绷紧,两臂夹紧,高声答道,“是!”
出发的时辰快到了,皇帝最后嘱咐一句,“瘟疫凶险,刀剑无眼,你们要保重好自己,朕在太极殿上等着你们凯旋。”
“是,父皇。”
荀宇和荀康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眶,说到底他们还是孩子,第一次离家,第一次独自担上重担,兴奋有,忐忑亦有。
荀宇又回过来嘱咐皇帝,“父皇也要保重身体。”
荀康嘴拙,说不出煽情的话,只能跟着点头,“大哥说的对。”
“……”
六天之后,荀宇和荀康在干州分开,又疾行了两日,才到达尹州城。
尹州城门洞开,逃荒的百姓携家带口涌出来,城里饥民遍地、百业萧条,前来迎驾的治中从事刘信和其它属官一路上偷偷觑着九州王的脸色,始终看不出喜怒,心里越发惶恐。
进了府衙,荀宇将尹州大小官员聚在后堂,开始问话。
“刘大人,你在尹州任职多少年了?”
刘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回王爷的话,下官在尹州十一年了。”
“十一年……”荀宇感叹,又道,“那你对尹州该是了如指掌了。”
刘信不知他此话何意,只能拱着手谦虚道,“略知一二。”
荀宇点头,“那你说说尹州几郡几县几村?土地人口几何?”
刘信摸不着他的心思,只能如实道,“尹州四郡二十三县一百零六村,土地二百四十万顷,其中山地丘陵河流湖泊约一百九十五万顷,农田四十五万顷,水田十五万顷,旱地二十二顷……水灾之前,尹州有三万七千多户人家共三十八万九千四百余人。”刘信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又变成了刚才那个木讷拘谨的小官。
荀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满意的不得了。他看过尹州去年的州志,除了人口上有些出入,其他地方与刘信说得别无二致。他继续问道,“刘大人可知受了水患的郡县有哪些?发现疫情的地方有哪些?伤亡逃荒的百姓有几何?”
刘信仔细回想后答道,“回王爷,沿河三郡十六县都遭了水灾,其中以江南郡六县损失最为严重,最先发现疫情的地方也是那里,现在已经扩散到整个尹州城了。伤亡逃荒的百姓暂时还没能统计出来,下官已经派人去做了,只是人手不够,进度缓慢。”
“……”
半天听不到荀宇开口,刘信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说实话,前任州牧一死,守城的官兵落跑,灾民四处逃窜,瘟疫肆意蔓延,整个尹州陷入混乱。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可上官们却不会体谅你的苦衷,刘信心里苦笑,好不容易熬死了武州牧,又来了个九州王,实在不行就引咎辞官吧。
荀宇却不知他这一连串询问已经吓得刘治中要辞官了,他进一步问道,“刘大人对解决尹州之难可有良策?”
刘信的面色更苦了,索xi-ng破罐子破摔,“库中无粮无银无药cao,下官无能,无计可施,请王爷降罪。”说完就撩袍跪下,等候发落。
荀宇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跪下请罪了,连忙将人扶起来,“刚才听刘大人一席回话,本王知道大人是干实事的好官,才向你讨教良策,降罪一说从何谈起?更何况府库空虚也不是你的错,又何罪之有?”
“王爷……”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闻言竟泣不成声。想他刘信十八岁高中,心怀壮志,出庙堂入江湖,摩拳擦掌欲干一番大事。十年过去,于官场倾轧中撞得灰头土脸,只得到几句嗤笑。又是十年,磨尽一身棱角,汲汲营营爬到如今的位置。本以为他这一生就在憋屈矛盾中度过了,没想到能得王爷一句“干实事的好官”的评价。古有良马遇伯乐得千里之名,今他刘信遇到九州王也该一展宏图了吧。
荀宇没见过比他还能哭的男人,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信倒是一扫颓唐,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退后一步抱拳道,“王爷,依下官所见,尹州有三难。一在瘟疫,二在粮食,三在流民。其中瘟疫和粮食的问题一解决,流民自然不攻而破。解决瘟疫,可以一边效仿先法将病人隔离,防止继续扩散,一边请大夫研究对抗瘟疫的良药,以图根治。对于粮食,可以号召各郡县的粮商捐粮布施,暂缓燃眉之急,同时从其他州县借调,来年丰收时加息返还。至于流民,要发放钱财,助其返乡。但这其中有许多困难要克服。其一,隔离病人有违人伦孝道,恐难施行。其二,药cao紧缺、药价飞涨,许多大夫慑于瘟疫,不敢出门问诊,再加上良方难得,控制瘟疫就十分棘手。其三,要粮商捐粮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