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才刚问了两句话, 楼上就下来好几个男人, 冲他挥起手里的铁棍木棒;其中一个甚至带着枪械。不过问题不大, 摆平他们没花多少力气, 他连皮都没擦破。他们被相继击退后,也很识趣地四散逃窜, 没有过多纠缠。
他重新捡起地上的娃娃。它肚子里的棉絮散了一地, 看起来很疼。
之前听那两人的交谈,似乎是在6楼发现它的?
他踩着楼梯上去了,每一层都有新近被破坏的痕迹,所有房间的门都被拆了,地上全是家具的残骸。刚才他问了那些人, 从哪儿来,为什么来,原来在这里的人去哪儿了;但他们光是“啊啊啊”地叫喊,并不回答。
总之不像好人。
6楼到了,只有一个房间门口堆着垃圾——这一层只有这里住了人?
他站到了那个房间门口。一眼望去,这屋子和其他楼层的房间并无二致。
床,桌椅,窗台,柜子……以及满地被毁坏砸烂的瓶瓶罐罐。
也许屋子里的人已经跑了……或者在上面的楼层躲起来了?
他朝房间里踏进一步,耳边非常安静。
这星球的空气已经不适宜地球人生活了,刚才在外面也看到空气循环系统的管线,像血管一样在楼体上穿梭密布;但是真正进入大楼之后,完全听不见循环系统运作的声音,也许整栋大楼的电力都被切断了。
这种情况下,还会有人长时间停留在这里?
他停在进门的那一步,屏息凝神。
有微弱的呼吸声从房间的某处传来,像一个茧在开春的暖风里颤动了一下。
房间角落有一个翻倒的衣柜,柜门紧闭,仅仅开了一道被砸开的裂口。
他径直走过去,拉开柜门——
从进入大楼到发现他的小朋友,耗时18分钟。
她蜷着身体缩在柜子的角落,双眼微合,呼吸平顺;怀里抱着一个背包,和他那日见过的一样。
虽然身量长开了,发型改变了,但眉眼依稀还是他当初捡到的那个小姑娘。
连同样沾着灰尘的脏兮兮的脸也一样。
他抿嘴一笑。
从离开地球到再次遇见他的小朋友,耗时10年。
在他记忆中,小女孩的手粉嫩嫩,软绵绵,肉乎乎,指腹圆圆的,捏起来就像小猫爪的肉垫一样,非常可爱。
长大之后——
那只落在被子外的手,纤细、白净——白得几乎要发出光来;虽然看着不像小猫爪子了,但不知道捏起来……
不行,打住。
他把她落在外面的手轻轻拿起,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关上门之后,脸上缓慢地烫了。
回来这一路上她都昏昏沉沉地闭着眼,昏沉得他有些担心,一落地就联系了医生。空间站只是个小地方,没有大型医院,更不存在“住院”这回事。医生上门检查后,得出的结论非常简单:脱水,疲劳,还有一点呼吸道中毒。
“吃好喝好洗个澡,再开瓶吸入式解毒剂就行了。”医生是这么说的。
“其实这点毒性,就算放着不管,过个三五天也会自己代谢出去。”后续的补充。
现在桌上摆着两瓶解毒剂,三个雾化喷头。乌奇的下巴搁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看。他抱着她刚进门的时候,它张嘴就要“嗷”;他还没来得及制止它,它又自觉地闭嘴了,摇着尾巴小跑过去,扑开了他房间的门,站在门口转头看他。
……也好,刚才阿剑发来回复说,他被紧急调派去出差了,估计要走五天;他正好借他的房间住。
现在小朋友在里面睡着,阿剑不在,医生也走了;他和乌奇隔着桌子对坐,他看着它,它看着他。
“那是……你姐姐。”考虑许久后,他选择了这个称呼。乌奇又眨眨眼睛,嘴里“呜”了一声,不知道听懂没有。
他轻轻叹口气,转开视线。那个娃娃他一起带来了,还有她的背包,和落在她手边的终端;终端的屏幕已经不会亮了,但好在cpu尚可运作,才能让他准确定位到那栋大楼。
他拿出自己的终端,调出六十多个小时前她发给他的邮件。
洋洋洒洒一千多字,从十年前的离别开始,一直讲述到现在,她身上发生的每件事似乎都顺利又开心,开心得标点符号都要跳起来。
遇见了志趣相投的伙伴,大家都是好人;想到了玩游戏赚钱养活自己的办法,终于可以不用吃罐头了;在游戏里组建的公会渐渐扬名立万,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她自己也单挑赢过了全服第二的魔剑士——
……哪有赢过什么全服第二的魔剑士,他忍不住笑了笑。
不过他也算是明白,那个女法师背后的故事了。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像块放了一百种果仁的馅饼一样复杂。
他原本以为,女法师只是女法师,小姑娘只是小姑娘。
——等等,那她的同伴呢?那些同伴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滴”。
个人终端又响了一声。
沐柯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终端,摸来摸去,只觉得床单的质感似乎和自己的不太一样。她的手一顿,缩回来,揉开眼睛。
天花板完全陌生,窗台完全陌生,墙纸完全陌生,枕头、被子完全陌生,对面靠墙柜子上的狼头纹徽章——
这狼头纹她曾经见过,还因为长相相似的原因,认识了一条大狗——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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