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突然之间就变了。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她对着镜子摸着那张属于玉泠的脸说着报复之类他似懂非懂的话,还是她总是打断他诉说的情意,也有可能是……她从来不会对他说我爱你,却在他搂着她倾诉欢喜的时候,毫无喜色。

亦或者是,他偷听到……她在黑蛇劝着她及早抽身离开的时候冷声辩解着的那一句不爱。

他想糟糕透了,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他看她的眼神带着探究,他希望看透她那个包裹着层层迷雾的心。

他没有看透她,他看不透她。

没有经历过多坎坷的爱情,在两个内心同样孤傲的人之间产生了不可挽回的裂缝。

他坐在美人堆里,翘首望着那扇半掩的门。

你来啊,你来找我,就像当年那样,来找我。

你亲亲我抱抱我,哪怕是假心假意唤我一声,过来拉一拉我,我便是丢下所有的一切也会跟你走的啊……

可是你没有来。

他身边是歌舞乐声,他捧着一颗孤寂的心没有等来救赎,你看,哪怕他坐在别的女人身边,哪怕他与别人调笑,她也不会在意的。

他在雪夜惊坐而起,拿着衣袍踏着风雪走进她的庭院里,她不来找他,他便去找她好了,他亲亲她他抱抱她,他跟她说爱她就好了呀。

她立在屋檐下,仍旧穿着平日里的繁重华袍,她看着他笑,说陛下你这是打哪位美人儿那来呢?

他想要解释,他想说我没有,我是一个人一个人!

她依旧看着他笑,一字一言说陛下,我与母后相商要迎了张氏女入宫,宛字封号如何?

他立在冰天雪地,看着她一言一语端庄温和,言笑晏晏神态自若,满腹的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冲上去,可是大约是天太冷了,将他的四肢都冻僵了,他愣是动不了一步。

北钰有着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沈瑜归有着身为男人的可笑尊严与自傲。

逃不掉,逃不掉。

沈瑜归松开他的手,北钰沉默地坐起了身来,她扯掉他面上的方帕,面无表情:“陛下,希望明日一早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写好了禅位圣旨。”

她带着黑蛇走出房门,他撑起身靠坐在软枕上往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这一刻恍若回到了秦州的桃花林,他看着她冷淡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

盛清清拉着席则从暗处蹦出来,看着他那模样差点儿提了剑砍过去:“你想去就去啊!”男人就是矫情的很,把人追回来,壁咚床咚地咚,总有一个有效的!

沈瑜归望了一眼面前这个格外陌生的姑娘,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过往那些日子他在围墙之外发呆的影子。

他站在围墙外,怔怔地看着那幢宫殿出神,田福来常说:“陛下,你想进去就进去啊。”

他回答说:“进不去了。”

沈瑜归抿着唇轻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盛清清回道:“去不了了。”

过往已经走的很远很远了,她和他早就去不了了。

第一百零一章

对于沈瑜归说的话, 盛清清不是很懂, 她歪着脑袋看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的男人, 嘴中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她扯了扯旁边的席则,席则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拱手唤了一声皇兄。

沈瑜归将滑落的锦被往上拉了拉, 闭眼道:“小五,你去把田福来和屈卿叫进来吧, 顺便叫他备好笔墨。”

席则惊诧:“皇兄……你这是要……”

他也是听见了北钰离开之前留下的那几句话的:“你莫不是真要写、写……”席则吞吞吐吐,禅位圣旨几个字始终没能说出口来。

沈瑜归轻叹一声:“去吧。”

“可是、毅儿……”毅儿今年尚不满十三岁, 且多年来从未沾碰过丝毫朝事, 朝政大事事关天下,岂能儿戏?

沈瑜归依旧闭着双目:“我知你忧心什么,小五,她此去无期,我想着好叫她安心吧。朝政大事,你我都在呢。”

他坚持如此, 席则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这位皇兄在朝堂上向来说一不二, 他了然颔首出了门,屋内便只剩下两人了。

盛清清就立在北钰刚才坐的椅子旁边,她双手搭在扶椅上, 檬星星在她脚边咬着她的裙角。

“陛下,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我那堂妹另眼相看吗?”盛清清的心头一直缠绕着这个疑问,从她未穿越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心头存疑, 现下正好有这个机会,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了口。

沈瑜归侧头,睁开双眸,好一会儿才缓缓启声:“她琴弾的极好。”

盛清清不解地嗯了一声,盛蔚蔚的琴却是弾的很好,可是比她弾的更好的又不是没有,他一个堂堂帝王会因为琴曲就另眼相待了?

沈瑜归轻轻一笑,她的琴也弾的很好。

她们的琴都无情,他却爱极了那琴音,可后来她便再也不碰了。

屈之玉先席则一步进来,她恭立在床前:“陛下。”

“这圣旨便由爱卿你来拟吧。”沈瑜归摆了摆手,指向田来福领着小太监搬进来的笔墨砚台。

圣旨之事儿与盛清清毫无相关,但席则却不能就这样离开,他看着盛清清不停打着呵欠的模样,眼中含着担忧:“现在宫门已经落锁了,我不如送了你到母后那儿去?”

盛清清摇了摇头,她抓着他的手:“我不能待在这儿吗?”

席则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你不嫌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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