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着,他终于在疲惫中睡去。
夜里昌煜城的焰火在宫外呼哨轰隆的,也没能吵醒他。
这大概是过得最狼狈的除夕了。
使者官驿内,独吉鹘补回来,大凉使臣在他屋内等着他。
“你干什么去了?大王子跟你说过,来了燕国老实一点,不许惹事!”那外形粗犷的大凉使臣低声对独吉鹘补警告道,说的是女真语。
“我能干什么?在燕国皇宫里杀人?我惹事了宫里怎么会没有动静?”独吉鹘补喝了杯酒,毫不理会使臣的提醒。
使臣知道独吉鹘补一贯的行事,也不与他多讲,只道:“你记住,大王子留着你,不是因为你爱惹事!”
独吉鹘补阴骘一笑,毫不在意。
使臣不再多讲,独吉鹘补有时就是个残暴的疯子,他不愿激怒独吉。
翌日,期思直到快中午才醒来,浑身酸痛,比跟着重逸习武还累。
他起来坐在榻上,脑子里过了一遍昨天的事情,冷静清晰了些,结论还是不变——不告诉肃帝。
这几天须得注意安全,独吉鹘补走后再想办法找个地方安身,毕竟萧执也捉摸不透,他相信萧执不会对自己不利,但也不想糊里糊涂被害死。
真是一夜长大。有了仇人就有了动力。
“什么乱七八糟的”,期思抬手揉揉脸,驱赶脑海里的纷乱。
宫人发现他醒来,上前侍候着收拾更衣。
期思去拜见肃帝,肃帝陈濬在书房内看折子,让他免礼,放下折子看着期思,招招手让他过去。
期思走到他身边,他抬眼问道:“昨天身体不适?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一关怀,期思又想狠狠控诉独吉,但他忍住了,摇摇头道:“没有,吹了冷风不太舒服,睡一夜就好了。”
肃帝似笑非笑:“看你这表情,忍下了什么深仇大恨天大的委屈?”
肃帝看看期思,又道:“也罢,不说便不说,有委屈尽可告诉孤,便是李岑、裴南贤,也给你打一顿。”
期思想象了一下他们因自己告状被打板子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觉得肃帝有趣得很。
又摇摇头道:“他们没有欺负我。”
肃帝看他不郁闷了,也笑了起来:“这便是了,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期思心里一暖,知道肃帝是真的关怀自己,却想不出为什么,或许真是因为以前与虞珂的爹娘交好。
期思在宫里住了几天,陪肃帝过年,白天里肃帝在书房看看折子,政务不能落下,期思就在外间遥遥相对,也坐在书案后,看看书写写字,有时在院子里练练功夫,和宫人打雪仗。
肃帝有时看完了折子,还会去指点他练字,甚至与他对对招——
“你这字写得,收笔要利落……”
“脚下挺稳,胳膊太细了,没力气,晚上多吃两碗饭……”
“困了就去睡,脸都扎到砚台里面了……”
……
期思才发现他是个文武兼修的皇帝,还不摆架子——至少对自己是这样。
两人很投缘,肃静的宫殿也变得热闹些。
期思有时候会想,燕国把虞珂要来,是不是因为肃帝想养个儿子玩儿?随即又否定。
荣王陈漓封地在青州,过年来与肃帝兄弟相聚一番,也住在宫里,天天研究宫中藏品,书画名器,不亦乐乎,肃帝送了他不少,荣王乐呵呵的。
有时他过来看见期思,也跟期思聊聊天,肃帝和荣王相处很融洽,荣王性情倜傥恣意,与肃帝相似的长相,却完全是另一个人。
年初五,宫里惬意住了几日的荣王陈漓坚持要回青州去。
“再不回去,我夫人要放火烧府宅了”,荣王拈着家里送来的信笺,同肃帝讲。
“回吧回吧,这些天雪也化了些,你这个性子,怎么就讨了这样一个夫人?”肃帝十分嫌弃。
荣王笑笑:“乐在其中,皇兄你不懂。”
“不想懂,回去乐你的吧。”肃帝对这个弟弟也是没办法。
陈漓一走,宫里就期思和肃帝了,倒也其乐融融,不觉寂寞。
在宫里住到年十二,一直没再跟萧执见过面,期思闲下来的时候便在思考今后怎么办。
跟萧执闹成这个样子,他是不能再住别院了,一来那是萧执的宅子,二来他觉得不安全。
想来想去,难道要住在宫里?这些天和肃帝相处得很好,但宫里到底太不自在,时间久了总不是回事。但为了安全,也只能这样了。
期思想了许久,却没想到肃帝已经替他做好了打算。
第24章 相府
这些天里,期思这次发作的病症已经养好,肃帝见他恢复活蹦乱跳了,又有些在宫里待不住,把他叫到身边。
“今年开春,你也来了大半年了,住在别院虽然自在,但总归没有长辈在身边教导。”
期思点点头,不知道肃帝要安排什么。
“尚书令江荀衍,是我朝左丞相,极有才华,他年少时就与孤认识,一直忙于政务,身边无妻无子,也没有学生。你可愿跟着他?”
肃帝语气很平和,仿佛说的是给期思找个夫子,而不是让燕国左丞相来当他的老师。
期思没想到肃帝竟会这样安排。
他对江荀衍印象不多,江荀衍是天下有名的才子,但期思并不了解他,唯一的交道只有宫宴上几句问候。
肃帝不再让他回别院,不知是看出他和萧执有什么不合,还是恰好就这么安排的。
期思觉得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