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永琏推开窗户,狂风夹着雨点涌了进来, 衣袂被风带得飞起。林迹深侍立在姜永琏身后, 只能看到他俊美的侧脸。姜永琏的容貌,用面如冠玉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平时笑吟吟的,让人如沐春风, 此刻却抿着嘴角, 眸光冷淡。看来这一回是动了真怒。
姜永琏又如何能不生气?
那是他靠刷脸卖惨筹到的钱,上百万灾民还指着它活命, 姜永琏知道大宁朝的低薪制不合理,也不会认真去追究地方官员私底下搞的摊派, 但是,连赈灾银都贪墨, 这些人大约平时被养大了胃口, 也早没了心肝了吧。
自从顾文亮接手乾清宫总管以后,沈伦就很难知道姜永琏的动向,他也是两日后才接到闽郡传来的消息。沈朗与沈伦是葭莩之亲, 沈伦平日也没少收他孝敬, 此事是否施予援手, 自然还得取决于姜永琏的态度。沈朗被拘提到京以后,姜永琏也即刻返京, 此案由三法司会审,因为罪证确凿,沈朗也无从抵赖, 闽郡相关官员都被一一追究刑责。
按照太/祖皇帝制定的大宁律,贪墨五千两以上的都要斩首,沈朗的性命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住了。事已至此,沈伦思前想后,决定秀一把大义灭亲,上奏将沈朗儿子流放岭南,妻女家产藉没入官。姜永琏看到那封奏折时人都哆嗦了一下。
姜永琏跟着朱果果熟门熟路地想从老地方出宫,可是这回神武门的守卫却拦住了他。姜永琏心想,难道扮嫩被发现了?他出宫多是以孙玉成的名义出去的,御前的人一般都不会受到什么刁难,连例行的搜身检查都省了。
“难道这腰牌不对?”
“腰牌对,人却不大对。小成子公公昨日就打这里出宫的,你比他俊多了。”
哈,好像被夸帅了。
不容易啊。
大家会称赞皇帝英明睿智,宽厚仁慈,恨不得把所有的内在美的赞誉都堆砌到皇帝身上,就是忽略外在的那副皮蘘。这让好不容易得到一副好皮蘘的姜永琏甚感寂寞。
尽管出宫不顺利,但姜永琏还是心花怒放,他笑着将朱果果搬出来作证:“啊哈,是这样的,我的腰牌前天遗失掉了,来不及到内务府补办,所以拿小成子的腰牌过来用用。我身边这位,可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
朱果果一面作揖一面试图搞金银外交,他往守卫袖子底下塞了锭银子:“是是是,还请各位小哥行个方便。”
“就算朱总管出来作保也不行,你还是补了腰牌再出去。”那守卫忍痛拒绝了贿赂,压低声音说,“我们也不是故意刁难你,最近上头查得很紧。咳,不说了,林参领过来了!”
姜永琏扭头一看,顿时觉得不好,哟嗬,林老夫子来了,还真是,巧了。在微服出宫这事上,姜永琏被唠叨了许多遍了,他耳朵都要长茧了。
but,姜永琏一向是虚心聆听,坚决不改。在这件事上,也不知道最终谁能拗得过谁。
今天刚好林迹深当值,他在城楼上瞧见情况不对,特意下来查探一番。神武门的守卫一见林迹深,立刻抬头挺胸,站得笔直,看来林迹深把底下的人管得挺服帖的。
林迹深自然已经瞧见扮成小太监模样的姜永琏了,大约是姜永琏这副模样太过新鲜,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次,嘴角还不自觉地抽了一下,这下姜永琏就急了。
姜永琏决定先下手为强,无比浮夸地上前勾住林迹深的脖子,同时朝他眨了眨眼睛,给了一个不许拆穿我的表情,道:“这位不是林参领吗?陛下特意让我过来找您。请借一步说话。”
那守卫还没见过内侍是这么表示亲切的,他很怕参领大人一个过肩摔就把那人给丢出去。张口结舌道:“这……”
也不知道林迹深有没有接收到讯号,林迹深垂下眼眸,他的面无表情让姜永琏很是紧张了片刻。而后姜永琏听到林迹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对那名守卫说道:“这事我来处理。”
姜永琏跟着林迹深一路畅行无阻,姜永琏高兴地想,林迹深这回也算是协同作弊了啊。天知道他刚才有多担心他在守卫面前把他给卖了,那他面子可丢大了。
出了宫门,林迹深才低声道:“陛下,您可以下来了吗?”
姜永琏比林迹深大约矮了五公分,所以他勾着林迹深的脖子时是踮着脚尖的,人像壁炉烤鸭那样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林迹深身上,姜永琏想想都觉得脸红,他松开手,掩饰性地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太监衣袍:“那个,这回你怎么愿意我出来了?”
“除了神武门以外,还有东华门,西华门,午门可以出入。”
不从神武门出宫,自然也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拦是拦不住的。
林迹深这话很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姜永琏这没心没肺的,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午门我可不敢去。”午门是大臣进出的地方,不小心遇上朝廷重臣可就穿帮了。
姜永琏冲他潇洒地摆手:“行了,你回吧。”等他在马车上换了衣服下来,却看见林迹深背着手在马车外等着,看起来一副耐心极好的样子。
姜永琏倒也不太意外,随口问道:“你今日不是当值吗?”
林迹深特意看了朱果果一眼,才道:“城中守卫原也该沿城巡视一番。”
姜永琏知道林迹深是在暗示他不守信用,每次随便带个人就出来瞎逛。姜永琏摸摸鼻子,没有多做辩解。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姜永琏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