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前厅尚远,丁礼的耳力便已经听到了厅中梁定邦和一个大和尚在说话。原来那和尚是来谢过梁定邦帮他重建寺庙的恩情的,又想请梁定邦再捐些香火香油,好扩大影响,早日恢复寺庙过去的盛况。所以才又来这里募捐,并许诺建造浮屠之后,为梁定邦祈福。
梁定邦自从被丁礼下了心理暗示,又有尸香魔芋制造出的幻象迷惑人心,越发敬畏鬼神起来。所以那大和尚一说,便同意了。
丁礼心里腻味,心存正气自然百病不侵万邪难扰,哪里用得着求神拜佛?如今岳飞领兵北上,军费被秦桧卡得死紧,有功夫给这些和尚,还不如换为军需军备呢!便是不用于军需,在城外设个粥棚也比给这些和尚铸造什么金身神像更好!
所以当下人捧了足有百两的金子上来的时候,丁礼冷哼一声进了大厅,拦住了捧着匣子的下人:“这银钱就不必给大师傅了,向来大师傅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的,拿这等俗物俗物出来,岂不是污了大师傅的眼?”
“阿弥陀佛。”那须眉皆白的光头和尚看了丁礼一眼,念了一声佛号,“公子说差了。我等在俗世中修行,自然躲不开俗世中的种种。贫僧出门也是离不开这等俗物的。不过天下向善者众,其心诚意敬,供奉香火香油,却也免不了用俗物充取的。”
“连儿,不可无礼。这是金山寺的法海老禅师,是有道高僧。快来拜见。”梁定邦嘴上训斥,但其实心里并不生气。自己的宝贝儿子,平时就聚少离多的,就算面前的法海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自己儿子不高兴了,骂上两句也受着吧!
“老师傅好。”丁礼听到“金山寺”“法海”,眉头不自觉一跳。脑子里思绪万千,终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改变丁礼的态度。他嘴上问好,行礼却是用俗世平辈的拱手礼行的。
法海也不恼,看着丁礼就像是看一个顽皮的孩童,特别包容。事实上,他也的确把丁礼当成一个纨绔膏梁看待的,对于丁礼刚才把端着香油钱的下人潜走,也以为是丁礼对金银有贪欲。
丁礼不知道法海心中所想,也不耐烦猜测法海的想法:“老师傅,我爹娘信佛,是因为佛法引人向善。我却不同。这不是说我不善,而是我认为求佛无用。佛度有缘人,我自认与佛无缘,还请老师傅离开吧!”
“阿弥陀佛,叨扰了。贫僧改日再来拜会。”法海也不多说,偏偏对着丁礼摇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对梁定邦行了一礼,然后便拿起禅杖金钵要告辞。
一个外八路的和尚跟自己的宝贝儿子相比,自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更亲。梁定邦虽然想和法海结个善缘,可也不愿意儿子不高兴。一看法海识趣的告辞,便道:“老禅师慢走,本王送送你。”说着就把人送到厅门口,期间对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法海自然把这些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回头劝道:“王爷留步,贫僧告辞。只是临别之际,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老禅师请说。”梁定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令郎相貌堂堂,只是不知为何心有戾气。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无敬畏鬼神之心,安能有怜惜众生之意呢?王爷为子孙计,该劝导令公子多多为善才好。化解了心中戾气,令公子必然一生顺遂。”法海说完,又念了一声佛号,便跟着小厮离开了。
等到了府门口,管家早就等在门边,把刚才的那百两黄金送上。法海伸手一拂,便把那个装元宝的匣子给收了,看得管家眼睛都瞪圆了。
等法海走出去老远,管家和跟着的小厮才连连念佛,觉得这是遇到真佛了!又想起小主人之前曾对法海不敬,心里又惊又怕。只是他们又安慰自己:老禅师是有道高僧,不会和小主人这么个孩子计较的!
丁礼雷达扫视,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不生气,毕竟他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个态度,那就是梁王府的公子爷不信佛罢了!
“禅师走了?”梁定邦才转身要问问丁礼的近况如何,就听见梁夫人的声音,“我听见连儿的声音了,可是连儿回来了?可请禅师给连儿批算命格?”
丁礼=_=:什么时候和尚都开始和道士抢饭碗了?卜术难道不是道家五术之一吗?这法海就算已经修行有成可以窥探天机了,这样大剌剌的和道士抢工作,恐怕也不太好吧!
梁定邦刚才听了法海的话,那些什么说丁礼心有戾气的话都是一耳进一耳出的过去了,只记住了说丁礼相貌堂堂,又一生顺遂了。
不过这不是因为他脑子里除了儿子别的什么都没有了,而是他自己的眼光决定的:魏国公作为皇帝的子嗣,将来必然是要克承大统的。那么作为魏国公竹马伴读的儿子,又怎么会没有前程呢?而且就算魏国公将来有个什么万一,如今还有建国公赵瑗在呢!和儿子也是从小的情份,将来也不会差了就是了。
故而法海评说“一生顺遂”,也在梁定邦的意料之中。至于什么戾气不戾气的,大概也是因为怕将来丁礼无图以对府邸之后,因为不信佛家会让他无处化缘而危言耸听罢了!
第62章 第五单元
这样的心思一过, 梁夫人又问法海对丁礼的批算,梁定邦就把中间劝丁礼信佛的几句话掐了, 只挑好听的给梁夫人说了。
梁夫人听了, 自然是再高兴没有的:“连儿读书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