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事儿,顾乐元就尴尬了起来。

抬手在头发上抓了两天,他扯了扯嘴角,却不答反问道:“我说句实话,我总觉得风大哥他,好像比我还在意这新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向来待人都这般关切吗?”

白沽听他说着,一个没忍住就轻笑了出声。

倒是让他有点儿意外,风凌天那般急切的模样,居然还没跟人表露心意啊……

白沽在心底感叹了一下他们尊上的纯情,可既然没有露底儿,他自然也不该多说。

因此在顾乐元越发不解的目光中,他只淡定的摆了摆手,模模糊糊的应了声道:“许是因为对待朋友,总和对待下属有所不同。不过尊上是个好人,你无需多虑。”

“这我知道。”

顾乐元果然没察觉这答案中的含糊,只低头拧眉应了一声,便继续叹了口气,回了白沽先前那问题道:“他问过我几次来着,不过我也问过他喜不喜欢暮兽。他说喜欢,我就告诉他我那新身子是他喜欢的款了。”

白沽一时语塞。

突然有点儿期待风凌天看到他媳妇儿变成魔兽之后,会是什么个反应了。

顾乐元这次看着白沽那副顿时奇怪的表情,倒是不用对方解释,也猜出了其间的含义。

他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在说服白沽还是在说服自己:“其实我觉得暮兽也挺好的,就当感受一下不一样的人生,说不定比人类的壳子还好用,白先生你说是吧?”

白沽耸肩不语。

他觉得怎么样都好。

主要是风凌天能不能这么觉得,那可就说不准了……

不过魔尊大人是个什么想法,这隔着个木门,两人也无从得知。

许是为了让这段等待的时间不会太过紧张,白沽一直在主动找着话题,和顾乐元聊着,分散他的注意。

后者不论理不理解医生这良苦用心,至少就行动来说,倒也很配合就是了。

然而这种配合,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还是变得力不从心了起来——

当顾乐元打完第五个连续的哈欠,眼皮沉重连回应白沽的话语都变成一些无意义的呢喃时,后者也终于深吸一口气,从一旁桌上抓了之前就准备好的一块纯白的石头,直接塞进了顾乐元的掌中。

那石块质地柔滑,但入手极寒。

几乎瞬间传递到灵魂中的冰凉让顾乐元立刻一个激灵,原本快闭上的眼睛也跟着重新瞪大了起来。

好在他虽说吓了一跳,但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没去松手。而这过了最初的一瞬,那石头上传来的凉意似乎也就不是那么惊人了。

顾乐元低低吁了口气,一边转眼看向白沽道:“白先生,这是……”

“用来让你提神儿的玩意儿。”

白沽平静的道出顾乐元猜了大半的答案。

后者闻言一愣,跟着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白先生不好意思,我以前不这样的。就是过来这边儿之后,一开始的时候还凑合,可是最近这几天,好像越来越睡不醒了。记得昨天这个时间,我似乎还尚能撑着。今天这……”

“正常。”

白沽摇了摇头,打断了顾乐元那一连串的解释。他说:“你会觉得困的不行,是因为灵魂和ròu_tǐ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稀微。所以这个所谓提神的物件,说来也只是缓解一时罢了。”

顾乐元闻言嘴角一抽,这么重要的事情放在白沽嘴里,平静的就像是在聊今儿中午吃什么似得。

眼看手中石块传来的凉意越来越没作用,他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声道:“那白先生,我……”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给你什么你就拿着,实在撑不住了就睡。”白沽笑的一脸云淡风轻,但语气却透着种让人难以去怀疑的平稳,他说:“你放心好了,我在魔界行医多年,能混到现在这个等次,也终是有道理的。”

言下之意,就目前这状况,还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顾乐元听他这么一说,刚刚有些提起来的心也就又放回了胸腔。

或者也许是因为他到现在也没感觉到一丝弥留该有的痛苦,所以对白沽口中说的“魂体分离”,也实在是体会不到什么实质的感觉。

不过白沽说有把握,他应该也无需担心才是。

顾乐元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想着,那思绪随着张张合合的眼皮,也越来越模糊了。

白沽似乎在那之后又给他递了几块石头,只是这些带来的成效一块不如一块。

等最后一次石块入手时,顾乐元甚至没来得及去感受一下冰凉,就已然双眼一闭,沉入了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黑暗之中。

就像是做了一个长久又寻不到尽头的梦——

一个他曾经熟悉的梦。

梦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虚无,似乎在梦里,不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变得毫无意义。

脑子像是被灌了铅,沉沉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乐元就这样晕乎乎的努力寻找着,思考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是想起,他之所以觉得这梦熟悉,是因为在不久前的街上,被车撞飞之后也是这么个感觉。

所以说,他现在是死了?

顾乐元想着。

还没等他回味儿过来这“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一股子钻心刺骨的剧痛,便从脑海中炸裂开来,蔓延至了全身。

顾乐元被这感觉闹得猛抽了一口冷气,原本还闭着的双眼,也在此刻猛的瞪大了起来。

还是熟悉的房间,也还是熟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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