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很温柔,看得盛曜和盛昀一齐摸了摸掉鸡皮疙瘩的手。
盛迟暮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怕你走了。”
“傻瓜,”任胥好笑地瞅着她,她脸色微白,红唇紧闭,真的在为这事紧张,他忍不住又心疼,“我怎么会走,放心,我还要给你出气呢,咱们一起回长安。”
“嗯。”
得到他的话盛迟暮便安心多了,看到身后两位愣住的兄长,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做甚么,哥哥们又为难你了?”
这话说得,盛曜险些吐血,“迟暮,你现在心眼儿里只有这小子是不是?”
盛迟暮没回答,走到盛昀跟前,“二哥怎么回来了?”
不是让盛昀去湟水驻兵以防不测么,萧战如今起了势,平南王野心勃勃,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盛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偷偷回来,看一眼翩若就走。”
盛迟暮顿了一下,“翩若有孕在身,二哥心中难免牵绊。”
这话说得,感情这兄妹俩又开始打自己的主意了,盛曜被坑得只能回道:“好,那我去,我去就是了。”
盛昀大喜,果然当即同意了,“那感情好,有大哥驻兵,萧战定然不敢造次。”
盛曜真是被梗得说不出话来。
盛迟暮偏过头问盛昀,“你们方才,拉着银修做什么?”
“……”
兄弟俩这回突然默契地都闭了口不答话了。
盛迟暮沉了嗓音,“你们欺负银修。”
两兄弟这回一起睁大了眼,这么大一顶罪帽扣下来,完全不带给反驳机会的。
最终还是盛昀遮遮掩掩道:“哥哥们是让他怕你,以后敬你,不会欺负你,不都是为了你好,不给他紧紧,日后他仗着身份欺负你如何是好?”
身后有长靴踩在断落枝桠上的声音,盛迟暮头也没回,便知道任胥过来了,娥眉微弯,“大哥惹了嫂子不悦时,自己罚着在锁云居楼底下跪着,大嫂拿洗脚水从二楼泼下来,大哥不是也忍了么?大哥敬重也怕大嫂,这么多年了觉得好了习惯了,也喜欢了,可银修不会喜欢,我不想他受委屈。大哥是瀚城人,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长安不是这样的,入乡随俗,我只能待他好。要是大哥今日非要欺负银修,咱们就翻脸。”
最后一句话真是说得很重了。
盛迟暮从来不说这种话,盛曜一下惊呆了,就连盛昀也是一样哑口无言。
任胥从身后走过来,搭住她的肩膀,“没事,就是两位兄长要与我切磋一下武艺,点到为止,你来的时候,已经打完了。”
怪不得初春天气,他还弄了一身汗,盛迟暮蹙眉,“没有受伤么?”
“没有。”任胥笑起来,拉住她的手,“只是切磋而已,两位兄长手下留情了的,不会真的来。”
这话说得盛曜和盛昀一起惭愧了,两人都是拳脚超群而且军营里出身的将军,对付一个长在金银窝的太子当然不能以二敌一,但单打独斗两个常胜将军在任胥手上却讨不到丝毫便宜,没想到太子殿下并不是传言之中说的草包花枕头。
好半晌,盛昀尴尬地微笑,“既然妹夫说没事,那我先去看翩若了,走了。”
溜之大吉之后,盛曜也脸红地去找燕晚云了。
盛迟暮还有些困惑,“银修……”
任胥每回听到她柔软的声音唤“银修”,都忍不住想做点坏事,痞坏地咬住了嘴角,“暮暮,两个兄长真有意思。”
确实有意思,打不过了中途就下场换人。
任胥的拳脚功夫是上辈子练的,没有练到一身肌肉,但是花招不少,为了全面压倒萧战那个莽夫,他还是下了一点功夫每日学习,长安不乏名师,任胥的师父都是拳打三州的英雄好汉,程令斐有近身独斗的经验,也认识不少江湖师傅,他也日日勤学苦练,虽然比不上盛曜盛昀的盛家拳刚猛,但对见招拆招却游刃有余,两人见奈何不倒他,自然考虑到一个问题,自己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再打下去,就算打个平手也太没面子,何况他们有两人,车轮战已经很无耻了,于是只能率先罢手。
盛迟暮听罢,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用怕他们,我两个哥哥也是表面上对你凶一点,心里敬你是太子,只是担心你对我不好罢了。”
任胥耳梢一动。
她扬起目光,日色斑驳绚丽,落入瞳孔之中宛如盛开的金色花盏,她说:“我教你一个法子,让他们日后能见你便绕道走。”
“嗯?”这倒有趣,任胥心想那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孔武用力,都是西北大糙汉,虽然长得偏秀气了些,但褪了衣裳胳臂大腿俱是肌肉,他们会怕什么?
盛迟暮道:“我家蒙得祖荫方有此日,盛家是前朝战乱起家,我的每一个祖辈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算命的先生说,到了我这一辈福运早该绝了,不如给几个孩子取些不吉利的贱名压着这份果报,母亲怜惜,给两个女儿尚且取了个雅致点的名字,至于大哥二哥——”
任胥掐断这话,“你大哥二哥的名字也挺好。”
他是看不出“贱”在哪儿。
盛迟暮抿唇,“那是大名,要拿出去用受朝廷封赏的,自然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但是自幼跟着的乳名便不大好了,大哥乳名唤作——”她停了一会儿才启齿,“铁蛋。”
这两个字从清冷的盛迟暮嘴里出来,便显得滑稽极了,任胥一个没忍住噗嗤大笑。
“大哥叫铁蛋,二哥还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