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这样,”周敏道,“我想,这些文章也是大家辛苦写出来的,刊登之前,还是应该询问他们各人的意愿,若是不愿意,也不好强求。若愿意刊行,我们会给一点润笔费。另外,四位先生这里也各有润笔送上。”
“这就不必了吧?”李先生皱眉道,“那书印出来,也未见得能卖出多少。给学生们润笔也就罢了,我们大可不必。你才有几个钱,就这样糟蹋,能经得住多久?”
几位先生都是谦谦君子,而且在这里修书,管吃管住,日常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交流,还有一班热爱学习的士子等着请教,这样的环境,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量身定做,再合适不过。所以他们也感念周敏倡导此事,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对她也视如自家子侄一般。李先生这一番话,却实实在在是为她着想了。
周敏笑道,“李先生不必担心,若是担心我亏本,那不如这样,等到书印好出售,每本书的利润分出四成,几位先生每人一成,如何?”
“也罢,若说不要,只怕你心里过不去。”唐七叔道,“如此,每本书的利润,我们四人共取一成。”
其他人也点头同意,周敏劝说无效,只好答应了。
而后唐七叔提笔,亲自写了一张布告,宣布了这件事。理所当然,没有学子不愿意刊登自己的文章。毕竟自己的文章能够刊印出来,已经是大喜事,何况还有润笔费?
于是周敏从飞虹楼取走了所有的稿件,先让人校对刻版,等作坊那边的工艺改进结果出来之后,再开始印刷。反正《论语》还没有完全修完,在那之前都还有时间。
忙了两天之后,石头回来了。
还带回了一家子。
周敏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每次他们请人,来的都是拖家带口的。
刘叔父子是这样,阿香姐弟是这样,宣斌送来的工匠也是这样,现在石头带回来的姓张的纸匠也是这样。
不过,这样将家人一起接过来的安置方法,也算是比较妥当的。毕竟将家人安置好之后,工匠们才会把心思都用在干活儿上。如果总惦记着家里的事,自然就没那么尽心。
但是按照这个趋势,齐家山上的房屋虽然多,却也有些不够住啊!
亏得这里地方足够宽敞,扩建也算方便。这回周敏打算建专门的员工宿舍,不再像现在这么混着住。不过,房屋建好之前,就只能将就了。
张叔带来了自己所有的工具,也给周敏省下了不少麻烦。很快,一个简单的造纸作坊就搭建出来了,而张叔也在新东家面前露了一手,全家人齐上阵,很快就晒出了一批麻纸。
他做的是黄麻纸。这种纸在唐代之前,都很盛行。当时高等级的诏书和敕令都是用做工精细的黄麻纸书写,所以黄色也渐渐成了皇室御用之色。
譬如最著名的册封宰相的过程,就是在廷推过后,将被推举之人按照票数排列,呈送御前。皇帝在决定人选之后,驾临翰林院,同时将院子落锁,命词臣拟旨。这份诏书就是被写在黄麻纸上,第二天早上贴出去昭告朝臣。因而这整个过程被称为“锁院宣麻”。
不过,就像石头说的那样,黄麻纸正面光洁,但背面却显得十分粗糙,甚至还有一部分草屑残留。这样的纸张,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符合周敏印书的挑选标准的。
所以她也就直接对张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制作出两面都同样细腻光滑的纸。
作为民间匠人,张叔探索新工艺的劲头比宣斌送来的匠人们更强烈,听到周敏的要求之后,虽然有些为难的皱眉,但最后还是一口应了下来,只是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周敏道,“一次不能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现在是六月,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这半年里,你要什么材料我都会想办法,也会付你的工钱。若是能做出来,另外还有奖金,但若是做不出来……”
“东家放心,若是做不出来,我也没脸留下了。”张叔立刻毫不犹豫的道。
对于工匠来说,还有什么比有人给钱给物,提供所有的条件让他们去做研究更幸福的事?
毕竟平时为了养活全家人,他就算有想法,也只能按捺住,因为他无法承受失败的结果。但现在,这个结果有人承担了,他只需心无旁骛的去做事,如果这还做不成,自然也没脸留下来。
周敏喜欢他的这种锐气,又鼓励了一番之后,才带着一叠黄麻纸离开了。
这种纸张,似乎是因为纸浆没有之中有残留的颗粒,所以制出来的纸也有上面也有一些纹路,粗看会觉得有些粗糙,但抚之光滑,而且看上去别有一种美感,留着自己用也不错。
文人之所以风雅,就是因为在这些文房所用之物上肯花时间花功夫。现在他们已经自己造纸了,以后或许可以试着自己制笔、制墨。不过这些不着急,一样一样的来。
周敏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的充实,每天起床,吃过早饭之后,她要先去药园和茶园看看,顺便浇上一壶灵泉水,除除草施施肥。花园果园那边则交给石头去弄。做完这些,再去巡视一遍苎麻工坊,印刷作坊和造纸作坊,也就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吃过午饭之后,外面越来越热,周敏就不爱出去了,睡会儿午觉,起来再看看书写写字,一天就过去了。
不过事实上,这个安排几乎每天都会被各种意外打扰,并不能完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比如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