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开始清扫落在地上的雪, 不能让一片雪花积在地上, 湿了贵人们的金丝云绫锦履。前面的宫人引着路,夫妻俩跟在后面, 假山一角的花台上,红梅在独自绽放, 傲雪迎风。
胥良川将妻子斗篷上的兜帽压低,小声地叮嘱注意地上的路滑。
皇后娘娘立在门口, 悄悄地目送着他们。见男子微弯着身子,替娇小的女子理着衣帽,不由得回头和身后的琴嬷嬷会心一笑。
“大公子看着冷清, 没想到还是个会疼人的。”琴嬷嬷轻声感慨。
皇后脸上的欣慰之色更盛, 嘴角噙着笑,“越是看起来冷情的男子, 用起情来最为浓烈。反倒是温柔多情的男人,表面上瞧着关怀切切, 实则凉薄情浅。说起来永安和雉娘都是有福的,梁驸马话不多,对永安却是呵护备至。”
“公主是您和陛下的长女, 咱们大祁的大公主,能娶到公主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驸马能不惜福嘛。”
“你呀,一惯宠着永安,也不看看她那性子, 又烈又霸道。也就梁驸马顺着她,百般包容。”皇后笑着,想起永安和驸马,算着永安腹中的孩子,明年就能出生,一转眼,她都是要当外祖母的人。
犹记得她初入祝王府里,王府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富贵。她生怕王爷不喜,小心地打探着王爷的喜好,一有风吹草动就惊得如被猎人追逐的兔子。
陛下能看上她,是她所能遇到的最好选择。如果任由梅郡主安排,不知要嫁给什么样的人,梅郡主一直让她少吃,养成细弱的身子,怕的就是想用她去谋富贵的打算。幸好能遇见陛下,助她脱离苦海。
可是陛下再如何宠她,也不可能独宠她一人,这宫中,除了德妃,还有很多的嫔妃美人。年年都能看到鲜嫩的容颜,虽无一人能威胁她的正宫之位,却还是让人觉得刺目。
她免了低品阶美人贵人的请安礼,只德妃这样的宫中老人,还是陛下潜邸里就相识的,倒是还会来请安,怎么劝都不听。
“陛下近日常宿在哪个宫里?”
琴嬷嬷神色不变,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低头恭敬地回道,“娘娘,这个月中,陛下有三天是留在德妃的宫中,四天驾临美人所,分别召幸了黄美人和王美人。”
皇后垂着眸,看着自己染着凤仙花汁的粉色指甲,一共是七天,倒是比往常要少。往常都是在德昌宫里半个月,其余的时间安排妃嫔侍寝。
这个月留在德昌宫的日子没变,在其它地方的日子倒是少了好几天。
“陛下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回娘娘,奴婢没有听说,也没有见陛下召见御医。前殿的公公说陛下政务繁忙,常常看折子到深夜。”
皇后点点头,“原来如此,你让人熬些参汤,本宫要亲自送去。”
琴嬷嬷语气轻快起来,“是,奴婢即刻去吩咐。”
皇后悠悠地叹一口气,远处风雪中的一对璧人已经看不见。她扶着琴嬷嬷的手,慢慢地折回殿中。
胥良川和雉娘出了皇宫,瞧着近午时,两人也不急着回府,让车夫驶向街市。
马车内,红泥小炉燃起,车厢里比外面暖和不少。从御街直行,转了两个弯,慢慢地人声开始嘈杂起来,两边酒肆林立,小二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从酒楼中飘出香味传得老远,雉娘深吸一口气,仔细地闻着。
马车缓缓地停靠在中间的一间酒楼前,胥良川先下马车,立在车前,伸手将她扶出来,她抬头一看,福临楼几个大字闪闪发光。
两人入内,小二马上前来招呼,胥良川要了楼上的包房,带着妻子,正要沿木楼而上。
大堂的临窗桌边,文家叔侄俩正相对而坐。他们瞧见胥良川,上前来见礼。
胥良川脚步顿住,身形微移将妻子藏在背后。
“文沐松(文齐贤)见过大公子,真是巧,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大公子。”
“文四爷客气,文公子客气。”
桃色的绣锦斗篷的一角从胥良川的身后露出来,文沐松神色一动,低声见礼,“见过胥少夫人。”
雉娘听出文师爷的声音,想着以前夫君提过文师爷也来京中备考,轻声道,“文师爷多礼了,真没想到能在京中相遇,在此提前祝师爷金榜提名。”
“多谢胥少夫人吉言。”文沐松拱手,行谢礼,对胥良川道,“文某来京数日,一直未能登门拜访,还望大公子见谅。”
“学业为重,春闱在即,这些虚礼不用放在心上。文四爷韬光养晦,必能一飞冲天,宏图大展。”
“在大公子面前,文某自惭形秽,不敢妄言。”
胥良川深深地看他一眼,再望着他身边的文齐贤,“文公子明年也要下场吗?”
文齐贤连忙回道,“正是,父亲和叔父都让我下场试水,并未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是为三年后做打算,先熟悉一番。”
“文家书香传承,你叔侄二人定能同榜同喜。”
“多谢大公子。”
文沐松再次拱手行礼,“大公子才情卓绝,文某真想多多讨教。”
“讨教不敢当,相互切磋倒是可以,今日不便,改日有空再叙。”胥良川说着,脚步抬起,护着妻子拾阶而上。雉娘的侧颜一闪而过,然后又被男子的身形遮住,楼下的文齐贤露出惊艳之色。
文沐松仰头望着他们,目光冷暗。
“叔父,这位胥少夫人就是赵县令的三女,方才惊鸿一瞥,比起在渡古时颜色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