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莲花了。”
云奚半侧着身子,将桌上还沾着露水的红梅挡住。
“可现在莲花的花期未至。”她似乎很是执着于这个问题,看起来精神比先前也好上了不少,“这个味道从前也闻到过呢……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嗯,好像是在我前往夏国和亲的路上,有闻到过这个味道。”
云奚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只是柔声问道:“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嗯……喜欢。”她眼眸微闭,笑了笑,“让我觉得很放松,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伤口现在还疼吗?”
“不明显,只是身体暂时使不上力气。”
“是想要起身吗?”
“不是。”她很轻很轻叹了一声,“别担心,伤会好的,我很快就会没事的。你看,我现在身上都没那么疼了呢,所以一定会没事的。”
她的伤会好的,会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云奚竟渐渐相信了这个拙劣到一戳便破的谎言,期待着她有一日可以好起来,与他一起踏遍这大好河山,与她一起去看她所挂念的天下之民。
他会去守护她所珍视的一切,用毕生的……
时间。
三月桃花开,微风拂过,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落樱在地面铺上了一层喜人的颜色,观可让人身心悦之。
春风带着一丝湿润,还是清早。
陈汝心坐在榻上看书,抬头见他过来了,便搁下手中的书朝他走来,笑着看着他:“你回来了。”
“你怎么起来了?”云奚怔在原地,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她,“伤……好了吗?”
“是啊,没事了。”她身着藕荷色罗裳,开心地在他身前转了个圈,“看,已经完全没事了。”
她脚踝处金铃铛发出欢快的轻响,云奚不由分说,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语气颇为无奈:“说过多少回了,莫要赤脚踩在地上。这山中湿气重,受凉了可怎么办?”
“不是你在我身边吗?”陈汝心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笑:“不会受凉的。”
将她轻柔地放在榻上,又将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末了半跪在她身前,执起她赤裸在外的玉足,冰冷极了,没有温度,也不知道冻了多久。
云奚揉捏着她的脚心,想要让她的脚暖起来。
“呵呵……别碰呀,痒~”陈汝心忙不由自主地挣扎着,不让他碰自己的脚。奈何云奚握住她的脚的力道虽然不重,却也让她挣脱不得。
“还是清早,你便如此。”云奚面无表情地责备道:“寒气入体,若是日后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唔……不会啦,你先松开我,真的很痒。”
见她身子歪斜着,想要挣脱却不得,面上透着淡淡的红晕,衣衫有些凌乱,连圆润粉色的脚趾也微微蜷缩着,显得格外诱人……让人忍不住心生邪念。
云奚心中一动,松开了已经那渐渐不再冰冷的玉足,微微起身将歪斜倒在榻上的她扶起,却在伸手想要将她扶起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那双清澈的眼眸映着他的模样,仿佛她的眼睛里只容得下他一人。
这种感觉,真好。
若是永远这般便好了。
为何要用“若是”这种是而非的字眼呢?
此时的云奚并不打算细想,只将她拥入怀里,轻嗅着她颈间淡淡的温暖的馨香。
“你怎么了?”陈汝心抬手也抱住了他,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开口:“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云奚环着她的腰肢,缓缓开口:“明日便是……”
回过神,怀里空无一人,死寂的室内空荡荡的。
方才……那是梦吗?云奚扫了眼桌上空了的酒坛,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走出室内,朝山下走去。
山花烂漫,花香袭人……云奚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雾深处。
白雾弥漫着,恍若仙境。他渐渐看不大清前方的路,便只凭着感觉往前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入目可见妖艳鲜红的曼珠沙华,生在路的两旁,哪怕白雾笼罩着,依然那样的鲜妍地像火一般盛开着,宛若一条火照之路……
耳畔,隐隐风声拂过林间,寂静的好似从未有人的存在。
这条路,他分明走过无数次,为何这一次竟觉得这条路如此陌生呢?
奇怪,他该是去下山的。
她说会在陈国等他,只是……为何他想不起来她是何时离开紫微宫的呢?
或许,见到她,自然便明白了。
路的尽头,有一个人影,走进了便看到那里站着一个宫装女子,云奚走上前,便看清了那人。
“许久不见。”此时的云奚没有戴面具,宛如谪仙般的气度超脱世俗,他微笑着问:“你家公主可安好?”
璎珞转过身,行过礼后亦微笑着回道:“十年前公主便被云溪大人送到了陈国皇宫呀,如今我家公主在皇陵中呢。”
“!”云奚瞳孔微缩,如当头一棒,让他猛然意识到……
是啊,她不在了。
那日的葬礼分明自己也参加了。她已经死了,就在师父离开后的那一日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突然的清醒让云奚浑身轻颤,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他剧烈的咳嗽着,白色的衣袖上沾上了几丝刺目的红。
日落黄昏时。雨声淅淅沥沥地下着,分明是盛夏,却感觉到冰冷刺骨。
他起身,未披外衫,走到了外边。
雨打在芭蕉叶上,芭蕉叶上的水珠落在泥地里,砸出了一个个浅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