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沙说完,便从男人脑海中再次隐去。
慕云门颠了颠怀里熟睡的儿子,空乏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周身坚毅的气势,重返当年七年前站在谏镜殿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丞相。
如梦,我与浩儿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不管前方有多大的困难,就算是名为“梅馥”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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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时节来临,继惊蛰、清明丰沛的春雨绵绵后,未央城内迎来苍绿繁茂之景。
竹海翻滚,柳浪依依。
早晨,鸡鸣响起,城外的农民正繁忙地出入农田种稻播种,锄禾汗滴,粒粒辛苦。
而城内,则黄莺清啼,坊间一座规模颇大的茶楼,说书人正面向吸面喝茶的文人骚客们,高声说道几段妙谈。
话说在这殷朝,开国以来,休养生息,国泰民安。
但这官场,却一直以来都是腥风血雨,特别是最近十年,这一前一后的慕云门、梅馥当上丞相的事迹,颇有趣味。
说书人将二人事迹稍加调味,至今在未央城京诸多茶楼里,也算一段脍炙人口的段子。
先说慕云门慕前丞相,他的姑姑慕太后,现任皇上的祖母,一手捧起慕氏。因为先帝经年体弱多病,仁义宽容,慕太后也逐渐摄政,间接掌握朝野势力。
慕家当时权势之大,可谓手遮半边天!
在殷朝,只要听到姓慕,不管当不当官,当官的都得避让其三分。此前慕家为官清廉低调,除了惧怕雷厉风行的慕太后面色外,民间倒也没激起什么火花来。
天时地利人和之际,年仅二十三岁的慕云门出使延国,成功让疑有造反之势的延王放弃反意,立下大功,官拜丞相,在众多头发花白,打滚官场数十年载的老人之中,一步登天。
接下来的一切,更加有趣了。
当时的慕老爷,生前就是一个极爱结交朋友,广识能人异士的人,所以慕府之中宿养了千余位全国各地闻风而来的门客,那场景可谓高朋满座!
有闻,梅家于九年前,只是北方络杲郡小,家里祖上十三代,仅仅出了两名秩千石的卫尉,默默无闻。
而青年时期的梅馥梅丞相,也南下来到未央京城,前来当慕府的门客。
可梅丞相在慕府门客的时间并不太长,只有三年有余,之后便从专司掌理门户及车骑的侍郎开始做起。
时来运也,在任了侍郎五年后,恰好遇到尚是太子的皇帝打猎乘车,就在那辆车途中,太子与侍郎进行了一番家国天下的论辩,少年有才,意气风发的太子深深被小小侍郎所阐述的政论给折服。
之后,更是下了黄金一万、绸匹三百、骏马五十匹的重极聘礼去到老家络杲郡,迎娶丞相的小妹梅芙做了太子妃!
一年后,先帝、慕太后相继驾崩,皇上继位,也顺便将梅家一手捧起,联合梅馥推倒了威势散去的慕家。
“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可这慕大人与梅大人,万年才会修得偶然故。”
说书人落下话音,引起座下热烈掌声。
是啊,这世上巧合的事情还真不多,一个簪缨门第,一个门可罗雀,都因为皇亲国戚登上龙门,更讽刺的是,十年前端茶送水的小丑角,还能翻身做主角,将老戏骨比了下去,打成小配角。
现在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彼此互换了命运。
偶然,令人觉得唏嘘不已的偶然。
“如果我是慕云门,估计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未来会栽在那梅馥手里,就应该好食好衣供养着这尊佛啊。”
一片喧哗的掌声里,一个男人朝同桌的友人摇头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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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在收到那封署名梅馥的邀请信后,慕云门确实数日间都环绕不去这个念头。
而且愁苦下笔答复应邀,眼神哀怨目送府邸的福祥跑一趟去梅府时,他还心虚了很久。
“吾早就已经提醒宿主,机遇事件带来的改变,是吾无法预测的。”
一沙此时还以冷冷的声音在慕云门脑海里补刀。
“这机遇事件可真好,第一次触发就要让最终任务失败了。”
慕云门盘坐于书房中,眼神一行一行浏览纸面文字,一面在脑海和一沙酸苦道。
“对宿主而言,这位梅馥丞相在你的最终任务中,类似于dà_boss一样的存在吧?”
一沙寄宿于慕云门识海中,对于他情绪感知也是细致入微的。
“博?思?这是何意?”
慕云门不是第一次听见一沙说出这么新奇的字眼了。
“便是阵营中最强敌将之意,不过宿主勿要深究,此乃三千大千中他界的事物,若你熟知太多,将会与此世格格不入。”
一沙发挥它故弄玄虚的本色,慕云门应声,也不打算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