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道:“你放心,我可不想再进一次掖庭。”一面说,忍不住又道:“他才十二岁,半大孩子,本来是天之骄子,一下子跌下去,正是渴望人陪伴的时候,却没人可以亲近,实在也是可怜,换了是我,说不定比他脾气还大,你也不要苛责。”
以年纪而论,李旦实在是已做得很好了,十余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不许读书、不许习武、不许与外人乃至稍有品级的宫官接触,乳母保傅们自他被废后便全部换过,其后几乎每年一换,百戏宴饮等事上又被两省和教坊的人排在次后,连个在御前有名气的伶人都叫不到,唯一可相见者不过守礼等几个“侄子”,见面却又只能守着叔侄名分——换作是我,我早就疯了。
阿欢哼道:“我知他苦,宫中除了你这没心没肺的,谁人不苦?你若要听我诉苦,我可以向你说三天三夜——反正我有言在先,你若敢多管他的闲事,触怒了陛下,我可再不等你,一天都不等!”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两更…嗯_(:зゝ∠)_
第300章 军国
我自己的猜测与阿欢所猜一样,也觉得母亲是为李旦之事召见,谁知真到了驾前,却见母亲喜动颜色,全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揣测中上前见过礼,不等直身便听母亲道:“吐蕃入寇,欲取道大斗拔谷,独孤绍带兵守之,杀敌五千余,生擒四百余。”
我一时大喜,一时又大忧,喜则因阿绍不负众望,立功边关,忧则因她才去一年,就有了这么大的战事——大斗军说是九千五百人,却大半都是新招募的健儿,吐蕃死伤及俘虏者既有五千余,出动的人自然不会少于这个数,纵是这九千五百人全上阵,也未必就有胜算,何况大斗军守卫之地甚广,阿绍真能带出去的人马绝不到这个数目。
母亲没留意我的心思,只是笑道:“独孤绍不错——唐休璟亦上疏,请收复安西四镇,朕意以为然,你们觉得呢?”
她所言之‘你们’,乃是此时在御前之高延福、高金刚、阿青、婉儿、贺娄氏、崔明德与我,除了崔明德,大约没人能对此事有任何了解,便是崔明德,也接触不到军国枢机,泛泛谈之尚可,真要问她“西州布防如何?”“凉州军民几人?”,她也只能干瞪眼,因此我们底下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看了一圈,高延福先上前道:“圣上识见高远,圣人以为可,自然是可。”说完看我们,却是除了高金刚之外,无一人开口附和——连年对吐蕃、突厥的战役都是输赢参半,有时以为必赢的,结果输了,有时以为未必能赢,却是大胜,此次一战,胜败为何,谁也不能论断,这时候顺着母亲的意思拍马屁倒是轻松,等事后母亲想起来,倒不会认真怪罪,可‘溜须拍马’的印象却肯定是留下了,虽说我们平常都大有溜须拍马之实,毕竟胸中多少还有些抱负,因此谁也不肯出头。
高延福看我们都不说话,略觉尴尬,轻咳一声,细声道:“公主觉得呢?”
母亲也将目光投向了我,此时我身份最高,血缘最亲,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回阿娘的话,儿…不懂。”
想必母亲也已习惯我说这两个字了,微微一笑,摇头道:“知道你不懂,试着说一说,说错不怪你。”
我拿眼去看婉儿,看她貌实恭顺地低着头,又去看崔明德,她一贯的面无表情,再看母亲,母亲笑看着我道:“看谁都没用,朕想听你说——你们也要说,一个一个来。”
贺娄氏与高金刚都挪了挪脚,崔明德与婉儿也将头压得更低,想必都已在思量如何回话,我绞尽脑汁,将两辈子所学、所听过一切关于军事的名言警句、电视剧、电影、段子、百戏、史书、兵书都回忆了一遍,总算找到一句似有些见解的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咳,儿的意思是,两国交战,胜在…胜败不在一朝一夕,有战略…那个,谋略与谋术之分。我们要从谋略上轻视敌人,谋术上重视敌人…”
崔明德道:“陛下,妾以为公主的意思是,两国交战,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攻城最下。”
母亲饶有兴趣地抬了头,含笑道:“读过兵书,人人都知道说这几句话,这几句又作何解呢?——太平自己来说。”
我感激地看了崔明德一眼,经她提醒,倒是有了些思路:“打仗前线固然重要,后方也不能忽视,粮草、兵员、城墙、器具、人心,一样都不能少。”自阿绍去前线以后,我就常常思考军事上的问题,以前世的观点来看,两国交战,打的不是兵众多寡,而是谁的国力强盛,以及愿意用什么代价来达到什么目的,我所记得的战事,一是教科书中所说的八年抗战与国共之战,什么“农村包围城市”“小米加□□”“长征”“反围剿”,这些是以弱对强,与而今时局不符,一则是当年著名的美国之打伊拉克。
那一场战争新闻和网上众说纷纭,彼时我又事不关己、从未认真关注过,然而回想起来,以美国之强盛,却不能迅速臣服比它弱得多的伊拉克,反而深陷泥潭,这就是因两方所愿意付出的代价和要达到的目的不同,有时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因此战争形势,未必纯由国力决定,然而换个角度想,考虑到美军之伤亡比之伊拉克的伤亡,以及最终局势的走向,战争背后,打的绝不仅仅是单纯一场、两场,或是一年、几年的战事,所谓战略,该是更长远的布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