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微垂下头:“若是国事,妾就不妄加议论了。”
武曌道:“那便是家事罢——阿婉觉得,我这些子孙,谁更孝顺些,将来还能记着我这老妇人,逢时节奉些香火?”
婉儿轻轻一笑,又为她夹了一颗鸡子:“阿曌不该问这么多子孙谁更孝顺,而该问谁最不得不孝顺。”
第450章 行露(三十五)
太平坐在床上, 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看看门外, 又看看韦欢,半晌之后, 眯着眼叫了一声“阿欢”。
韦欢知道她想问什么,故意不说, 只又切了一小片糖, 黏在指尖上,在太平巴巴盼望的眼神中绕了几圈,施施然地将糖转塞进了自己嘴里:“不怎么甜。”
太平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韦欢,那眼神像是能透过韦欢的嘴,直接看到含在嘴里的手指和糖一般, 看了好一会,才将目光转开:“你告诉婉儿了?”
倒是出息了, 韦欢不自觉地在心底一哼,慢吞吞地吐出手指,伸出舌头, 小小地舔了一舔——太平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又转了方向,这回已不能称之为“直勾勾”,那眼神简直是已黏在韦欢的手指上了——道:“阿家多疑忌刻,婉儿能在她跟前稳稳站了这么多年,宠幸日盛一日,岂是我区区几句说辞便能轻易打动的?要让她完全信我,总要有所付出。”
韦欢清楚地听见太平咽口水的声音, 这些时候以来两人都忙,相处时算不上多,太平有此反应,并非意外——倒是说明她不曾以旁的方式消解过——轻轻一笑,将手伸在太平胸前,就着她的中衣衣襟擦拭手指:“何况婉儿与阿家既是那样的关系,再知你我之事,自然深引以为同类,她素日又非张扬之人,不会四处乱说的,知道也无妨。”
太平将手捉住韦欢的手指,也学着她方才的模样舔舐:“既是你衡量过轻重做出的决定,我自当尊重,你不必和我解释这么多。”
韦欢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不疑我?”
太平只是笑:“疑了有用么?”一眼看过来,看得韦欢竟无端生出些心虚——明明她并没有什么值得心虚的地方——微低了头道:“你这一问,便不是不疑我,而只是不得不不疑了?”
太平用力将韦欢拽到身前,大张手臂抱住,且笑且叹:“你又和我抬杠!如你这样,那我说了‘权衡过轻重’,你是不是要问‘权衡过轻重的才尊重,未权衡过轻重的便不行’?我说了‘尊重’而没说信任,是不是不信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些意思。”
韦欢不语,轻轻将太平一推,没推开,又一推,太平反倒将她抱得更紧:“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你做过那些事,心里虚,怕我不信你——不要急着说不是,我还不知道你?任你说破天去,我也只当你是口是心非——可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样人,自小到大,你做的那些事,哪一样我没经历过,哪一样之后,我又不信你了呢?”
韦欢大恼,猛地一矮身,自太平怀中脱出来:“还说你不疑,这一会,便将从小到大的事都翻出来了,这还是不疑?”
话音甫落,便见太平捂胸大笑,且笑且咳,咳时又抬了手,似是想来抓韦欢的衣袖,韦欢闪开了,便将两眼可怜巴巴地望过来:“若说担心,我自然是担心的——你自己也知道,你从小到大,对我都做了些什么事——可若说生疑…”认真地看着韦欢,韦欢心头一跳,总觉得她要和自己说什么事,低了头,等了一会,却只听太平笑嘻嘻道:“我只疑你一件事——那一夜你没忍住,搂着我叫‘心肝’,是真到了那境地,还是为了讨我的高兴,假装的?”
韦欢跺脚啐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人人都要哄着你,讨你喜欢!”忽地想起这便等于承认了那一件事,面上一红,将手叉腰,竖眉瞪眼:“我们说正事…”
太平接口道:“好,我也正有事和你说。”这小娘将眼瞪得溜圆,眨也不眨地看着韦欢,意似严肃,韦欢见状,也不觉垂下手,敛容肃立,静候太平的高论,等了好一会,才听她道:“我喜欢你。”便要发作,将眼一抬,看太平还只肃容整面,不像是玩笑的样子,便只挑了眉道:“哦?”
太平轻轻一笑,将身子坐正,两手揪着被,目光毫无掩饰地落在韦欢脸上:“你也喜欢我。”
韦欢斜眼看她:“这是有事要求我?”
太平摇头,一手自被中伸出来,将韦欢扯到跟前坐下:“你不是怪我记仇么?我的确是记仇,可从小到大,你骗我多少次,难道还不许我学聪明些,少受你的骗?”
韦欢心中一沉,脸拉下来,就要起身向外,奈何太平早黏在她身上,两手牢牢环住她不让走:“你听我说完——可仔细想想,你我之间到这地步,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真要害我,不必骗我,大大方方地去告我一状,我什么把柄都在你手里,辩无可辩。我要害你,更不必骗你。不是么?”
韦欢道:“那也未必。”却坐着不动,任太平笑眯眯地搂着她,迫她将脸转过去,两个人眼对眼地看着:“当然也非绝对。只是,倘若你不喜欢我,我再怎么防着你也没用。而你若喜欢我,自然便会心疼我,做事自有分寸,我又防着你做什么呢?”
韦欢一怔,双眼直视太平,这小娘子满面含笑,说话时眼睛像两个小小太阳般发着光:“可巧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所以你我之间,天然便会替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