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之看向方夫人,方夫人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苏锦之勾了勾唇角,抬步朝大厅走去:“我们就不打扰方夫人念经了,先等天黑了再说吧。”
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对苏锦之大病初愈的身体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说完这两句话后又捂着唇咳了起来,方泊鑫见状赶紧吆喝下人过来:“快——去扶着苏三爷走。”
苏锦之这次没有再拒绝下人的搀扶,缓缓地走到大厅坐下,让方泊鑫弄了几张大桌子摆上一桌的祭品,又堆了两堆小山高的冥钱纸。搞定一切后,他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参茶小口抿着,等待着天黑。
待到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苏锦之才放下茶杯,对方泊鑫说:“将府中的人都召过来吧。”
方泊鑫顿时下令叫方家还剩的所有奴仆和家人都聚到了大厅之中,挨个扫了一眼,发现方夫人不在,不由皱眉,对一仆人喝道:“夫人呢?没支人去请?”
仆人嗫嚅道:“请了……但是夫人说她要继续念经,就不来了……”
方泊鑫闻言偷偷觑了苏锦之一眼,担心他生气,又推了那仆人一把:“怎么能不来,就是抬也要把夫人抬过来!”
“不用了。”苏锦之淡笑着从椅子上起身,“方夫人虔心向佛,有佛法护体,自然是不惧鬼怪的。我今日将众人聚到大厅,也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
说着,苏锦之招手示意跟着他来的那小厮上前:“阿平,给大家用柳叶擦眼,再一人给截柳枝。”
“是,三爷!”小厮应了一声,马上从马车上带来的大竹篓打开,取出被封在一个外壳印有八卦的圆盒器皿,将里头的柳叶取出,挨个为方家人擦眼睛,又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小节柳枝。
“柳叶擦眼,见鬼三日。”苏锦之从方家人面前走过,淡茶色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众人对上他的视线,莫名觉得心中发憷,不由低下头去,觉得白日里听起来温润如玉的声音,此刻听上去竟有些诡异。
苏锦看着他们手里的柳枝条道:“柳枝打鬼,打一下矮三寸,来世只有做侏儒。”
“你们说每夜入睡后再醒来,宅内就会少一人,想必是被鬼抬下床。”苏锦之负手淡淡道,这些话都是印刻在他脑子里的,他这具身体有着原身的记忆,所以他才懂得这些,“那日三小姐也确实未曾出府,鬼怪作乱,拿了那野猫和她捉迷藏,她去寻野猫,你们便看不到她了。而那些在巷子里消失的人们,怕是遇到了鬼打墙,待我将主谋之鬼赶走,他们便可回来了。”
“还有主谋之鬼?”方泊鑫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方老爷。”苏锦之好笑地看着方泊鑫,“贵府怪事不止一桩,作乱的也肯定不止一鬼,你该庆幸,被贵夫人大悲咒吸引过来都是些怨气不深的调皮鬼,只爱和你们做游戏,否则这就不光是失踪的事了。”
青年话音一落,天色便蓦地暗了下去!只剩方宅里幽幽的红色烛光做照明,衬得众人满脸红光。
再一息过后,紧闭的方家大门也轰然打开!露出那条阴窄不见尽头的巷道来,隐约有白色雾气渐渐凝聚,像是连接了阴曹地府的鬼魅之路!
而门口悬挂着的红灯笼不知何时也亮了起来,在寒冷的夜风中呼啦呼啦的曳动,众人吓得顿时嘈乱起来。
苏锦之看着那灯笼投下的影子,一只有影一只无影——无影乃无灯,这双灯笼,竟只亮了一盏。
苏锦之看着那条路,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捏着眉心坐回椅子上:“这灯笼每晚是由谁点的?”
方家管家抖抖索索地站出来:“我都是让阿贵去点的……”
但是方管家话音一落,一仆从就接话道:“可是……方伯,阿贵已经失踪好几日了……我们都以为,这灯笼每夜都是您叫了其他人点的……”
“阿贵已经不见了?”方管家脸色死白,“我以为一直是他在点灯……”
难怪方家宅子在短短的半年内就化为一座极凶的阴宅。
苏锦之举起参茶抿了一口,叹气道:“唉,灯笼挂双不挂单,挂单即招鬼。大悲咒,引鬼灯,我就说方宅哪来的这么多鬼怪……咳咳咳……”
苏家三少爷有娘胎里带来的哮疾,清晨和入夜后咳息尤重。
木椅上的青年脸色苍白,唇瓣间一点微红,让人觉得像是咳出的血迹,与握拳抵唇间手腕处露出的红绳铜钱,衬得他整个人像是濒死的病人一般,看上去比他们这些被鬼骚扰多日的人还需要救助。
然而方泊鑫知道,虽然别处还有法力高深的道长们,但在他们这一座不小的青镇里,目前能够救他们一家的只有苏锦之一人。
“三爷!求您一定要救我方家!”方泊鑫膝盖一弯就要给苏锦之跪下,却被他带来的小厮阿平给拦住了。
苏锦之对他笑了笑:“方老爷,我都说了,你我苏方两家有世交渊源,我是一定会救你的,只要你在事了后把报酬交予我就成了。”
方泊鑫颤声道:“是……”
苏锦之笑着收回放在方泊鑫身上的视线,看向大门,轻声道:“来了。”
在场的没一个人能听出苏锦之话音里的颤抖,也没人能看出他眼中的恐惧——青镇赫赫有名的苏三爷竟然怕鬼,这种事说出去有谁会信呢?但偏偏苏锦之就是怕鬼,不管是原身还是现在的他都怕,还怕得要死。
“每次出来抓鬼的时候,我都恨不得自己跟上个世界一样是个瞎子。”苏锦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