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冥皱起眉头道:“因为冷先生救了我。”
木竑一怔,而后苦笑道:“冶夫帮你挡了怨灵?果真,他总是如此好心......”那笑容里带了爱意和无可奈何的苦涩与宠溺,“不过,冶夫虽善良,但也生性警惕,若你无正道之义的缘由,他是万万不会帮你的。”
“那你是谁?”幼冥方才脑中那纠缠万缕的思绪,眼下被这棘手之事生拉硬拽回来。
“驿塘至曦月谷,路有两栖予,何去亦方休,纵湖面扁舟叶,看水中月明镜。”木竑笑意盈盈,口中吟诵着流畅的魔鬼族童谣,毫无生疏违和之感,如同从孩童起就日日吟诵:“你就是这么找到云外镜的罢?”
幼冥心里咯噔一声,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子。这首歌谣不算生僻,但绝非耳熟能详。虽说通读魔鬼二族史书者是知晓的,但除行且舟与他外,绝无他者知晓能通过这首童谣呼唤出百鬼中的云外镜。
“你要找的人,是行且舟罢。”木竑看着他笑道,浓眉星眸,脸庞带着和善与少年的真诚,“不过,我们都称他弑大人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自然也有少量的猜疑盘桓着,却始终盖不过那潜意识里相信的念头。
“你知道师父在哪?”幼冥有些发懵,问着毫不重要也无意义的问题。
“我为弑大人做事,自然是知晓的。” 木竑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姿态,眉头轻皱,有些苦恼的样子道:“只可惜,集社眼下不大稳定。”
他说到集社,幼冥仔细想了片刻,意识到应是行且舟所在的地方,且听其话语后者在其中的地位是独占鳌头,说一不二。
木竑看出了他的疑惑,便道:“你可知不久前魔鬼二族联姻时曾起的风波?在魔族法术大会上那次。”
幼冥颔首,他还记得那次自己被打伤,还是行且舟出手相救,莫非......
“此事便是集社一手策划,意在对抗澍而为之。”
原来,那时候行且舟之所以及时赶来,并非其感应到了他石头上的讯息,而是一直都在附近观察,观察着集社之员的一举一动,备复仇之时。
也正是那百年灭门之仇,深入骨髓和血肉,就连本应置身事外的云外镜,也不得不离魂多年后还念念不忘当年离家后代的唯一子,弑儿,并将其幼时的童谣作为唯一的呼唤之咒。
但唤来的却非行且舟,竟阴差阳错的是自己。
木竑看着他似是缓过来了,便继续道:“昨日的百鬼怨灵,是弑大人用白灼石操控了你,在灵佑之时我与其他集社者共同布阵所致。”
幼冥有些语塞地看着木竑,眼下似是知己知彼,却不知如何开口了,思忖半天后愣神道:“我该去哪?”
木竑被他的疑问唤了回来,恢复一贯阳光和善的神色答道:“我和冶夫说后,你便暂且到我的院内罢,听他们的对话明日会重开鬼谷镇,到时我再带你一同前往,如此你便有机会寻找云外镜了。”
“我师父究竟在哪里?”
他只见木竑轻笑,用手指指了指上方,神秘莫测:“云端。”
第57章 鬼族生乱
次日。
一行来到祭台旁,澍与三大家族之首于台上,诏令百鬼。
只见那百鬼群集于祭台之下,虽不多也足以成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他们的脸上神色,有些怨灵过后的木然和僵硬,又似是压抑在暗涛下的蠢蠢欲动。
“该行濯魂之仪了。”澍淡淡地说道。
濯魂,谓之洗涤百鬼之魂魄,鬼魄暂时还原至最真实的一面,同时洗涤一切污秽之思,让百鬼毫无隐瞒地说出当夜之事,这也是查清当夜之事的最好方法。然而濯魂之仪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因此即便鬼族三大族长以及首要力量一起也有些勉强,不过眼下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鬼族三大家族族长听闻腾身而起,分列祭台三角,布阵始终。刹那间,祭台一片宁寂,如死亡的可怕,黑色的如云瘴气在空中盘桓,仿佛云卷云舒。但见片刻细雨的安宁后,那瘴气化作集结的障碍,编织成半面苍穹的罗锦,笼罩着整个祭台。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邪。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邪!
古老的歌谣吟诵着的濯魂曲,叹咏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之哀。淫雨霏霏中的濯魂仪式本是俨然有序,却在最后的云外镜时缓慢了下来,但见濯魂之灵气正灌入那云外镜似雾非雾若有实无的躯体时,那若棉花团块的身体竟然里猛然窜出一名手持长矛的男子,猝不及防地将已然疲惫不堪的拓跋纨虏获!
“救命啊!!爹!!”拓跋纨惊恐地大吼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数,这一切来得太忽然,快到在濯魂之末接近筋疲力尽的三大家族之首只能杵在原地。
第一个作出反应的是澍,快如蛇蝎出洞,毒如巨蟒的长袖比身体率先一步抵达濯魂布阵之中,卷向云外镜的身体。
他开口,道尽百载沧桑:“离云,放肆。”
那身躯软碎成云朵的女子,早已不成形而神出鬼没,却在朦胧间依旧窥得见那秀丽五官,虽不及其姊的妖冶娇艳,只听见她狠狠地说道:“没想到百鬼反噬也没把你弄死!!好一个魔族主君!”
澍并不回答,其斗篷的无风自鼓起于天阑,如同一个坚`挺的轴心于天地间——刹那,轴心宛如燃烧的焰火,四溅金光,吞噬了从云外镜雾体中源源不断涌出之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