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不吃死不了。”
“不行!”
季三昧不说话了,但他的呼吸粗重了不少,好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你别冲我喊,我脑袋疼。……这里是哪儿来着?”
卫汀很耐心地回答他:“这里是白家镇。”
“我们要去哪儿?”
“走到哪儿都行。这是你说的。”
季三昧的语气听起来很疑惑:“我说过吗?”
向小园听着他们的对话,越听越迷糊。
三昧爹爹究竟是怎么了?
心里在意,他就问出了口:“你生病了?”
季三昧轻松道:“啊。感觉差不多要死了。”
向小园心里一突。
卫汀急得跺脚:“季大哥!不许瞎说!”
季三昧满不在乎:“我死了,你就回家找你哥哥啊。正好我也不用拖累你了。”
向小园睁大了空茫的眼睛,也顾不得要不要掩盖身份了,打断了正欲开口说话的卫汀:“沈伐石他不管你了?他就这么把你丢在外头?”
此话一出,他听到卫汀霍然站了起来,应该是在惊异地盯着自己看。
但是,季三昧的回答却让向小园更加吃惊:“沈伐石……是谁来着?”
这个问题颇叫季三昧苦恼,他回头去问卫汀:“这个名字特别耳熟。你听过吗?”
卫汀的声音是颤的:“没,没有……季大哥你不要想了,你再想,头又要疼的……”
季三昧“哦”了一声:“那就不想了。”
末了,他又问:“那你叫什么来着?我又有点忘了。”
卫汀生怕他想多了又头疼,飞快地给出了答案:“卫汀,我叫卫汀。守卫的卫,岸芷汀兰的汀。”
季三昧念着两个字,卫汀,卫汀,像是有颗小弹珠含在他嘴里似的,念着动听得很。
在他反复熟悉这个人名时,目瞪口呆的向小园被卫汀拉出了庙。
卫汀的声音很警惕:“你怎么认得沈伐石和我季大哥的?你是什么人?”
向小园还是失魂落魄的:“他救过我一命。我认得他。”这话也不算撒谎。
听他这么说,卫汀声音里的警惕性往下降了降,可还是紧绷绷地透着股怀疑的味道:“那你不要去告诉沈伐石我们在这儿。
向小园自然认为,这是卫汀自己的私心。
他故意问:“为什么?”
卫汀很认真地回答:“是季大哥的意思。——是季大哥清醒时候的意思。季大哥他病得太厉害,什么都不记得了,告诉过他的事情,不到一刻钟就全忘掉了。——他说过,不要我带他回烛阴城。季大哥不想让……让‘他’看着他死。”
向小园皱了皱眉。从卫汀的话里,他听不出什么虚伪造作的味道来。
这更加叫他心里不是滋味:“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卫汀闻言,咬了咬唇,负气嘟囔道:“都是那个沈伐石害的!”
向小园脸色一变:“什么?”
卫汀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急忙往回找补:“没什么,没事儿……”
这样的语焉不详更叫向小园上火,他发力咬住唇畔,片刻后不假思索道:“我要带他走。”
卫汀起初没听懂,“啊”了一声,缓过了神,才又警惕起来:“你是谁?你凭什么带他走?”
这人的稚气和心无城府简直叫人想笑,向小园不愿和他多纠缠,默念了一串咒文,准备送卫汀上路。
当他即将念到最后一个字时,一只手突然来袭,狠狠捂住了他的嘴,一指灵犀点入了他的经脉之中,顿时叫他动弹不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季三昧扶着他缓缓滑落的身体坐下,笑眯眯道:“宝贝儿,别在我这里耍心眼。我长耳朵了,都听着呢。你真不乖。”
向小园挣扎着,努力活动着自己越来越麻木的舌头:“不,跟我走,三昧,三昧爹爹……呜……”
他在即将昏厥过去的时候,褪去了这些年把自己牢牢武装起来的浮华皮毛,再次变成了那个又孱弱又瘦小的孩子,哭着喊着要他的三昧爹爹。
季三昧说:“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着你管。”
向小园哭了,他想说我管你啊,我给你治病,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季三昧把他单手推开,放在了破庙门口:“卫汀,走。”
卫汀不知道刚才自己险些遭遇杀身之祸,担忧地瞥了向小园一眼,就颠颠地回了破庙,端了一个东西出来。
向小园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通过嗅觉辨别,卫汀应该是从庙里端了个香炉出来。在他再度路过自己身边时,他闻到了浓重的香灰味道,还有那一线把自己吸引进庙里来的古怪的燃香味道。
他听到了季三昧跟卫汀离去的脚步声,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然而,他在昏睡过去前,货真价实地恨上了沈伐石。
再醒来的时候,向小园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了宿阴山,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稍稍动一下身体就酸痛得很,手脚冷得发麻。
根据向小园丰富的生病经验,他应该是发高烧了。
何自足正坐在床边泪汪汪的,一看到他睁眼,就一个熊扑抱了过来,伤心地嚎啕大哭:“我错了,我再也不威胁你了,媳妇媳妇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向小园木然地望着眼前的黑暗,把自己的舌头咬出了血。
……沈伐石,你害我三昧爹爹,我与你不死不休。
……
向小园颤抖着声音把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