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巡抚急吩咐身边人:“去问问,出了什么事?梁县令呢?让他来见,就说钦差大人和本官来了。”
属下忙跑过去废墟那边交涉。
王亨两眼不眨地紧盯着那边。
听见“钦差”二字,所有人都停止动作,跟着人群闪开,一个身穿皂衣的衙役小跑过来。
王亨心提到嗓子眼,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窒息,处在爆发的边缘——青云不在,去哪了?还是……
他不敢猜想任何噩耗。
那衙役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学生见过恩师。下官见过巡抚大人、布政使大人、知府大人。”
王亨一颗心重重落下,跟着又震惊。
心落下,是庆幸梁青云还活着。
震惊,则是怀疑这个满脸黑灰、头发烧焦、眼窝抠陷、身上衣服直晃荡的衙役真是梁心铭?是那个才分别几个月,京城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赞扬的风华绝代的状元郎?
听声音是,可跟记忆完全对不上。
林巡抚也愣住了,这是他上个月才见到的梁县令?
梁心铭见王亨站在一众官员前,年轻,威严,如鹤立鸡群,不由感到小小得意,绷紧的神经也松弛下来。这时候,就是再发生什么大事,她也不会悬着心了,也能睡得着了。
王亨在震惊后,怒气升腾,沉声问:“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不等梁心铭回答,又指着烧成废墟的县衙问随后跟来的赵子仪:“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失火了?谁干的?”
林巡抚也严肃地问:“梁县令,出了什么事?”
梁心铭忙道:“恩师,巡抚大人,布政使大人,这里太阳大、又乱糟糟的,还请去别处歇息,再听下官细说。”
王亨道:“不用,就在这里说!”
他抬脚,率先朝那棚子走去。
林巡抚等人忙跟上。
梁心铭见他执意不走,便吩咐汤主簿回家准备茶水、果品送来,然后跟进棚子,把些拼凑来的椅子按主次摆好,请王亨等人上坐,自己却站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将拐卖女童案和纵火刺杀一事娓娓道来,赵子仪在旁补充。
中间丁丁插嘴道:“那袖箭带毒的,神医把胖胖肩膀剜了好大一块肉。胖胖比我们大人矮,要是大人被射中了,正好射在胸口,肯定没命,就是神医也救不了……”
说着还抹了把眼泪,抽噎了两声。
卿陌也黯然低头,流年干脆哭出声来。
梁心铭默默地看着几个少年。
她发誓,这真不是她授意的!
当然,她是没想到,若想到了,她说不定会授意他们好好演;谁知丁丁机灵的很,临场自由发挥。
王亨面色反平静下来。
他转向林巡抚,轻笑道:“巡抚大人可都听见了?这手都伸到徽州地界来了,这是没把大人放在眼里呢!”
林巡抚不用他撩拨,早已经怒不可遏,“欺人太甚!”
王亨又道:“他们拐这些女童,定是为了培养湖州瘦马。他们不敢在湖州作案,跑到徽州潜县来弄人,倒也隐蔽。这都几年了,案子一直悬着。好容易梁心铭来了,破了案,立马就被放火刺杀。这简直把徽州当成他家的后花园了!”
林巡抚愤然道:“本官即刻上奏朝廷。湖州那边若不给个交代,本官绝不罢休!”
王亨冷笑道:“本官可等不及!”
梁心铭疑惑,等不及是什么意思?
她忙让赵子仪将案卷拿来递给他,一是让他先定下心了解案情,另一方面则是暗示他,先把内贼陶知府给收拾了,再商议对策,营救被拐卖的女童。
王亨接过去,迅速看了一遍,然后递给林巡抚。
巡抚大人看着看着,拿供词的手抖了起来。
他“啪”一声将供词拍在桌上,地面不平,桌子有些不稳,被他拍得直摇晃,跟着怒喝道:“陶志华!”
陶知府吓得一哆嗦,急上前道:“下官在!”
他一路跟来,见王亨和林巡抚言语间对梁心铭颇为重视,暗自庆幸之前拨了五千石粮食给潜县。他便反复提及此事,说他对梁心铭多看重、多照顾,简直相见恨晚。
谁知,到了潜县看见一片废墟,他心里“咯噔”一下,已觉得不妙;再听说梁心铭竟破了拐卖女童一案,凶犯又放火刺杀她,顿时大祸临头,正慌张呢。
林巡抚把那供词朝他劈头盖脸摔过来。
纸张散了一地,陶知府不敢吭声,俯身捡起来,只瞄了一眼,便惊出一身的冷汗,大夏天的,颤抖不止。
王亨盯着他,淡声道:“你是自己招呢,还是怎样?你不招,本官也会去六安府彻查,后果难料;你若主动招供,本官还是要查,但念在你主动认罪的情况下,或许网开一面,饶了你的家人,对你从轻处置。”
陶知府抬头道:“下官……”
林巡抚喝道:“还不招来!王大人的名头想你也听说过,在他面前,你还想耍花招?你若不顾家人,只管抵赖!”
陶知府迎着林巡抚沉沉的目光挣扎了好一会,才颓然低下头道:“下官该死!下官……”
陶知府招供了,说湖州那边幕后主使者他也不清楚。他本是湖州某县的知县,因贪污被人要挟,对方不但没有揭发他,反而助他升为六安知府,从此暗中为对方做事。
王亨、林巡抚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王亨便喝道:“来人,笔墨伺候!”
梁心铭看出他要行动,忙阻止道:“恩师!”
她弄出这等狼狈相,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