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易山虽然对哈尔滨更为青睐,但顾忌着他和旗易水的关系,还是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才好。何况旗易水向来孝顺,李小花又还健在,总是会想念的。
旗易山一心想着和旗易水俩人的未来,不觉日子倏忽而过,一晃眼就过了年。北平作为天子脚下,年味自然浓郁。鞭炮声从年三十起就没断过,噼里啪啦贯穿了整个年夜。
旗易山住在一间高级旅馆里,正对着一条商业街。往日熙熙攘攘、灯火辉煌的街道在除夕的这一晚却分外的冷清,许久才路过一个行人,或者是一辆匆匆忙忙的黄包车。
屋里烧了炉火,并不觉得冷。旗易山穿着衬衫,背靠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瓶烧酒。桌子上三三两两地放着几盘下酒菜,有的动了几筷子,有的原封未动。
旗易山严于自律,并不常喝酒,只是偶尔应酬会喝上几口,因此酒量不深。二锅头后劲又大,没多久脑袋就有些晕晕沉沉。朦朦胧胧中,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就坐在自己眼前。
“易水……”旗易山叫了一声,起身扑了过去,本能地想把人搂进怀里,不耐扑了个空,脚下一趔趄,“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了。
旗易山环顾了一下四周,哪还有旗易水的影子?旗易山躺倒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你几时回来啊?”
“不晓得。”
“过年能回来吗?”
“……能”
旗易山抬起手捂住眼睛,手腕上的红绳泛着惨淡的光。
旗易山交接好一切事宜,北上热河的时候,已经是民国二十年秋了。这一年可以说是多事之秋,年初的时候广州那边的势力联合反蒋,蒋介石围剿中共的时候南方八省又爆发了百年一遇的洪涝,大概同一时间,因为军方在万宝山事件、中村事件的处理失误,日本再次把舆论的矛头指向中国,指责中国“损害日韩移民”。
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举国上下说是乱成一锅粥也不为过。旗易山便在这个时候坐上了前往哈尔滨的火车。
九月十六号,旗易山经过沈阳。
九月十七号,旗易山经过长春。
九月十八号,旗易山到达哈尔滨。下了火车,旗易山叫了一辆人力车拉着往旗公馆去。旗易山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哈尔滨久住,因此公馆里的下人早就让他遣散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原先就待在公馆里老管家、一个园匠和一位年迈的女佣。
旗易山坐了长时间的火车,浑身肌肉酸疼,只想找个地方先睡上一觉,也不计较床单潮湿不潮湿的问题,脱了军装便直接躺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爷!老爷!”
旗易山被吵醒了,他睁了睁眼,四肢还有些酸软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了。他按了按太阳穴认出了这是管家的声音。
旗易山慢吞吞地下了床,一开门,老管家便慌里慌张地告诉他:
“日本在昨天炮轰沈阳了!”
在旗易山离开的第三年零八个月十一日的时候,旗易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年少时的自己和旗易山。
旗易山牵着他的手,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的两边都是白皑皑的积雪,天空一片湛蓝,光秃秃的枝桠虬曲着,上面覆盖着一层软绵绵的雪花。
旗易水走在旗易山的后面。他赤着脚,深一下浅一下地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旗易水穿着夏天的夹衣,旗易山则穿着整整齐齐的军装,外面罩着一件破棉袄,脚下则裹着棉靴。
旗易水身子不好,原本走没多久就要喘上一喘,但是现在他跟着旗易山从晨光熹微一直走到太阳高照,他也没感到一丝劳累。
“易山,我们要去哪啊?”
走了许久,旗易水终于开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到哈尔滨去。”
“哦。”
旗易水应了一句,继续乖乖地跟着旗易山走。旗易山突然蹲了下来,对旗易水说:“上来。”旗易水有点害羞但还是爬上了旗易山的背。
旗易水搂着旗易山的脖子,蹭了蹭他的后脑勺。旗易山的短发有点扎人,但是蹭着麻麻的,怪舒服的。
俩人继续往前走,路两旁的景物一点点地变化着。开始是田野,后来的树林,接着又成了草原,最后他们终于进了哈尔滨城的城门。
记忆中热闹非凡的街道如今寂静地门可罗雀。
旗易山走了一条陌生的小巷。巷两边的墙上斑斑驳驳,有着暗红的痕迹。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旗易山把旗易水放了下来。
旗易山说:“记住了吗?”
“什么?”旗易水望着他,一脸的不解。
“我就在这里。”旗易山说。
旗易水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个破碎的梦也一并失去了。他用力地想要回忆起这个梦的点点滴滴的,可是脑子里却像被糊了浆糊,哪里都是一片模糊。那些走过的路,看过的景,都像是被打破了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什么都记得不真切了。旗易水越是想得用力,忘得越快,到了后来,倒是只剩下一点点模糊的感觉,一点怅然若失而已了。
因着这个梦,旗易水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韩彦问他怎么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做了个奇怪的梦。韩彦安慰他说,梦象都是相反的,不要想太多,也许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说不定。旗易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不奢求有什